“不巧,我今天本就是要去白家娘子那里。”
“你去她家干嘛?”
“镖行和白娘子家里有点生意上的往来。”
“什么生意?”
——菜蔬瓜果的生意。
白霜家里家外全是菜。
外面的田垄上是胡萝卜、青萝卜、白松菜、紫茄子……墙上搭的架子上是苦瓜、丝瓜……角落里还爬满了眉豆、冬瓜的藤蔓;院子也满了,铺满了草席,席上全是各种咸菜、菜干,更不用说角角落落里的瓶瓶罐罐。
“这么多?吃得完吗?”细姑既是在问沈宿也是在问白霜。
沈宿正在把菜垒到筐子里,“镖行几十人,这不算多的,有些带了家小的也顺道从镖行里面带了一份,比在城里买便宜多了。”
细姑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前段时间交的人头税,道:“那倒是,宁州城里,喘口气一年都得交二百文钱。”
“你们这生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又问道。
这次回答她的是白霜,她笑道:“清明的时候,大姐你不是请这位沈小哥送了一封信回来?”
原来沈宿为了得到那一罐韭菜齑,代他姐沈掌柜和白霜家里定了两年的瓜果和腌菜。
“镖行里弟兄四处送镖,总会有人从这附近路过,谁顺路就给带一趟,一个月总能来个几趟。而且郑阿婆的腌菜做得十分好,弟兄们出门在外风餐露宿,都爱这口!”沈宿解释道。
白霜接道:“菜钱一个月一结,他们从来不耽误。”
一说到腌菜,在一边搬腌菜罐子的李果忍不住又瞪了沈宿一眼,还是李树懂事,趁大人聊天没看见,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
义顺镖行大约是个非常好的主顾,细姑这次来,明显感受到了白霜家里的变化——这个家里变得拥挤,变得忙碌,变得有盼头。
白霜这个一家之主脸上不再是忧愁苦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定、踏实的神情,郑阿婆也不再是那种认命式的看破一切,她忙着做饭、骂孩子、骂狗,几个孩子的衣裳也都合身起来,最小的李叶儿脚上穿了一双小鞋子,此刻正被黄狗追着到处乱跑。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白霜一家都在努力地劳作与生活。
午饭是在白霜家里吃的,孩子烧的火,郑阿婆做的饭菜——一个瞎眼的老妇人做的饭菜味道竟然这么好?
细姑吃着饭菜,忍不住夸赞,“婆婆做得这么好的饭食!”
郑阿婆眼睛看不见,听着声音把脸转到细姑这边,“好吃就多吃点!”她笑着招呼道,“前面身子懒,好久不做了,这半年,树儿她娘带着两个小子在田里忙活,叶儿又小,没办法,只能我这个老婆子糊弄一点!”
郑阿婆笑呵呵的,家里的日子在变好,她也不再是一个老而不死的、只会讨食吃的老婆子。
“这要是糊弄,那我做得大概是猪都不吃了。”细姑笑道。
大人说着大人的话,小孩子也要说小孩子的话。
李树遗憾地告诉细姑,“可惜我的兔子跑了!”
“我知道!”李果插嘴,“我哥编的笼子不好,叫兔子咬断了!”
“就你话多!”李树嫌他弟。
细姑跟着道:“那是挺可惜!”
饭后,细姑留下了她这次带来的礼物:一斤黑糖——白糖纯净价贵,黑糖杂质多还发苦,平民百姓家里只吃得起黑糖;一包茶叶——算不好好茶叶,但胜在够用;两样点心——红豆馅和绿豆馅的,这两种是最近最多的点心。
忙碌与收获让白霜变得坦荡,她十分自然地接受了细姑的礼物,并且回馈了更多——满满一筐的菜蔬和两罐腌菜。
沈宿把这一个个筐子在车上码放整齐,又借来一个凳子扶着细姑上车。
临行前,白霜一家站在院门口送别细姑,“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她回道:“岁末。”
“一定?”
“一定!”
沈宿牵起骡子,车子缓缓起行。
细姑坐在车上,与他们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