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侧过头,西格尼显然也注意到了普鲁托的尸体,他脸上的担忧还未褪去,混杂上了意料之外的惊喜,形成了一个特别滑稽的表情。
可惜现在没有取笑人家的力气。
海德晃了晃头使自己保持清醒。
他一把抓起普鲁托死不瞑目的头颅,示意西格尼拉他上马。在战马上,他高举普鲁托的首级,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普鲁托已死,叛军们还不投降!”
喊叫声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他咳了几声,干涸的喉咙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渴望着水的滋润。在他身后的西格尼帮他托起了普鲁托的首级,大声重复着他的话语。
先是附近的人,无论敌我,听到喊话都难以置信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齐齐抬头看向海德和西格尼,视线来回在魔法师的脸和“守护者”的头颅上移动,当大脑终于消化了这一情报时,普鲁托的部下极大程度地动摇着,而友军则放声欢呼、士气大振。
恐慌和喜悦伴随着普鲁托被诛的消息传开,如同浪潮席卷了整个中心广场。
“西格尼阁下……情势没有……好转……”海德的视线早已模糊,但他仍注意到,普鲁托强大的部队并没有散去,他们占据着人数的优势,却并没有慌乱,仍保持着阵型在和芙洛拉城的士兵们交战,如同指挥官仍旧在世一般,“光是,普鲁托阁下的死讯……还不够……”
他痛恨自己冷静的大脑还在明晰地进行思考,恨不得不管不顾地昏过去。
“现场的指挥交给您……去联系雨果阁下……辎重部队……”海德断断续续地下达指令,万幸西格尼已经理解了他的想法,不光在用通讯道具留言,还同步命令部下快马加鞭和城外的雨果联系。
敌军已经遭受了指挥官被诛的噩耗,不得不钦佩他们仍有余力作战,但是此时只要再给予一个沉重的打击,即使是最精锐的部队也不得不投降。
海德要雨果缴获普鲁托部队后方的辎重车马和他们的亲属。如果雨果已经先一步采取行动,那么他们要将这个消息也尽快传播到敌军中。
“海德阁下,您需要疗伤!”吩咐完部下,西格尼担忧地支撑着海德的后背,年轻的魔法师坐在战马上摇摇欲坠。失血过多使得他的状态很不好,灰尘和血迹也掩饰不了没有血色的脸,呼吸声短促而不稳,右腹伤口的血液不断渗透到衣服上,却没有采取任何止血的措施。
“不,您在这里,把我放下……”海德说道,“现在需要您指挥部队乘胜追击,而我,只是个累赘……”
他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
西格尼熟悉这种神情,这位奄奄一息的青年仍旧在以指挥官的身份下达命令。
“至少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
西格尼的话语被海德挥手制止了,他用眼神示意西格尼将他放下马,眼见西格尼还在瞻前顾后,他不得不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没事,我是个魔法师,这点小伤一会就能治好……”
不知道是他佯装轻松的笑容,还是他的话语说服了西格尼,这位将领迟疑片刻,看了一眼中心广场的战况,最终小心翼翼地将海德放下了马。
“您真的没问题吗?”西格尼最后确认了一遍。
海德点头答应:“自保没有问题。”
西格尼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会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语毕,他一甩缰绳,战马冲入战场,转眼间就被混乱的战场所吞噬。
待到看不见西格尼的身影,海德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无力地垂下头,将长剑当作拐杖杵在地上,勉强保持着站姿。
不可以在战场中央,至少要找个隐蔽的角落……
不,至少要先止血……
他的大脑在向身体下达求生的指令,但是他沉重的四肢却根本无法执行,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停在这里……
他还有事情要做……
他还没有完成……
残存的那点想法催动了他的手脚,他舔了舔嘴唇,像是被操控的木偶,终于在名为执念的细线操纵下,僵硬地开始活动。
但他也没有足够幸运到能在战场上被人忽略。
普鲁托的士兵注意到了落单的海德,长矛朝他刺来,他捏紧了剑,却根本没有抬起胳膊的力气。
要用暗魔法吗?
如果在战场中心动用了暗魔法,那堕落魔法师的事情将无法隐瞒……
矛尖的金属光芒晃晕了他的眼,破空而来的利器离他的心脏只有一指的距离。
海德下定决心,黑雾悄悄在他身上蔓延,意图先一步将威胁他的武器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