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脸颊苍白如纸,发丝早已贴满额头,汗水簌簌而下,模糊了双眼,唇角的血色几近褪尽,呼吸紊乱,胸中闷痛得像火焚,五脏六腑似有利刃翻搅,手死死按住小腹,指节苍白如骨。
他缓缓伸出轻颤不止的手指,拽住灵萍衣袍一角,低咳几声,每一下都仿佛是从肺腑深处碾出。
那咳声像锥子,钝钝地扎在灵萍心头。
林枫身子轻颤良久,才勉强从胸口挤出一口气来,嗓音却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如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好似被血灼穿喉咙,断断续续地落下。
“请……陛下……三思……”
灵萍脸色霎时变了,原本掩藏于克制下的所有怒意与心痛终于在此刻炸裂。
她眸光骇人,猛地一把握住他颤抖不已的双肩,手指几乎陷进湿冷的衣料里。
灵萍的力气之大、情绪之烈,使得林枫身子一震,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榻上拽起。
“呵……”她冷笑一声,笑中满是碎裂的压抑,眼底浮出浓烈的痛意,“孤早就该明白,你自始至终,都只想做个忠臣贤辅、高位栋梁。”
灵萍眸色微红,却死死瞪着林枫的眼,不肯落下一滴泪。她的指节狠狠扣紧他的肩胛,几欲陷入骨肉,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你不愿与孤成婚,不愿与孤一生一世、朝夕相对,你从未想过,真正与孤为夫为妻。”
林枫被逼得直视她双眼,那眸中藏着滔天的怒火,却也藏着不可遏制的委屈与悲凉。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拽住,扯得生生作痛。
“与孤在一起……哪比得上你高高在上的秦王权位,太傅尊号,大司马的荣耀,”灵萍声音渐低,气息几近哽咽,眼神却更冷,一寸寸锁住林枫,厉声道:“重修南陵,孤意已决。这件事——不是秦王留名青史的机会了。”
林枫耳边轰然炸响,她一句句话语,好似刀刀扎入胸膛。那话锋之冷、语意之绝,将他整个心脉都剖开切碎。
他面如白纸,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直直看着灵萍,眼神发怔,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急促,仿佛想辩解,却已说不出话,连一丝力气都提不上来。
林枫想说“不是的”,想说“我并不在意什么青史之名”,可一张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呛咳,话尽数卡在喉头。
他身子一晃,真气陡然逆行,寒气翻涌倒卷,自丹田而上直冲心肺,带起尖锐的刺痛。
林枫只觉浑身发冷,小腹之中仿佛有重石下坠,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额上冷汗涔涔滑下,豆大几滴,沿着鬓角滴落在衣襟,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风中的纸人。
“既……如此……”林枫扶着榻沿,强撑着挺直身子,欲从灵萍手中挣脱,“臣……告退。”
他喃喃低语,如坠梦魇,声音低微似风中细尘,带着彻底的倦怠与绝望。
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场暴风雨般的情绪,林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步履漂浮无根,连方向都辨不清,竟不知自己并未走向密室的出口。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发软,只凭本能走着。
林枫孤伶伶的背影,单薄而凄冷,淋漓湿重,踉踉跄跄,像是风雨中一片残叶,随时会被吹落。
灵萍站在原地,手臂还停留在半空,眼神恍惚地望着他,胸口一阵一阵抽痛,连呼吸都失了节拍。
那背影在她眼中竟变得模糊遥远,仿佛横亘着万重山水。
“就连……就连人前……”灵萍喃喃低语,声音轻如滴水,“你都要与我划清界限……泾渭分明……我到底,哪里不好?”
她的眼圈一瞬间红了,声音哽住,喉头好似被尖针刺穿,颤声问道:“我就……这么不堪吗?”
这一问几乎是从心底撕裂而出,尖利如断弦,回荡在密室之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