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甘棠回到自己的房间,温寂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缓了过来,她让屋内其他侍女退了下去,只留了甘棠一人在旁伺候。
走到案边的棋盘前坐下,心中的闷气不但没有解脱,反而突然开始发酵而后剧烈的膨胀。一种混合着被羞辱的被欺骗的气愤如同汹涌的潮水,逐渐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居然把最初的那些伤心深深的压了下去。
指尖拈起一枚冰冷的棋子,烛光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仿佛逐渐冻起了一层寒冰。
所以,在那个时候,那次插花课上,他就已经见过温棋语了。
或者在更早,在她还在犯蠢想为他寻药的时候?
温棋语帮了他,以为碰到了什么光风霁月,身残志坚的小可怜,然后治好了他的疤痕。
温寂几乎要忍不住笑了,是了,他这样的人,有机会能往上爬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牢牢抓住机会。
越想越觉得心中有火在烧,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干脆叫上几个家丁,在贺彦修回那间破院子的必经之路上,将他套上麻袋,狠狠地打一顿算了。
最好打断他的腿,让他那科举入仕的美梦彻底破碎!
可这样如果没有当场将他打死,后面估计会给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
而且他现在风头正劲,温棋语又肯定会为他出头,如果动用相府的人手,一旦事发,根本无从遮掩。
温寂突然荒谬地想,自己就应该生在武将之家,去做郗崇的女儿,遇到贺彦修的时候一刀将他砍了,然后让父亲去收尸。
她想到贺彦修今日在辩学会上大放异彩的模样,想到他那篇惊才绝艳的发言。
那画面不受控制地反复在她眼前浮现。她迫不及待的想将它遗忘,却又忍不住深深的记在心里。
多么好的文章啊。
可以想到,明日那场叫“观人”的辩论,他必定又会得到满堂喝彩。
到时候,整个上京的学子都会知道贺彦修这个名字。
观人,观人,又有几个人真的能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观人……观人……”
温寂低声念着这两个字,手上把玩棋子的动作突然一顿。
脑子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她想起自己曾经帮贺彦修借到的那本古书《答人》。
那书她自己也留了一份,里面的内容也记得七七八八,因为观点颇为新奇犀利。
而且完全符合明日的辩题。
如果贺彦修看到题目,以他的敏锐和对那本书的喜欢,第一时间想到并引用的,极有可能就是那本书中的观点。
温寂手指拈着棋子摩挲。
她突然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甘棠。“去找人……”
“把易许给我叫过来。”
甘棠虽心中疑惑,但见她神色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转身欲去。
“等一下!”温寂突然又叫住她。
甘棠停步回头。
就见温寂细长的指尖在冰凉的棋盘上轻轻敲了敲,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不要叫他了,你另外叫几个人,去……”
她压低声音,重新细细的吩咐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