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本也是随口议论,经他这么一说便也觉得有些不妥,只道,“贺兄说的是。”
于是众人便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互相行了礼散开,各自往自己的学舍走去。
……
直至深夜,四周夜色浓黑深沉,温寂院前只余檐下两盏灯笼在静静飘摇。
甘棠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对着守在床沿的温洛低声道,“大少爷,夜已深了,您去歇着吧,小姐这里有奴婢守着。”
温洛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依旧凝在温寂沉睡的脸上。烛光下,她长睫低垂,面色苍白如纸,连唇上都失了往日的血色,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的将她露在薄被外的手握起塞回被褥,又仔细的替她掖了掖被角,确保不会透出一丝空隙。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身影在床幔上投下一片沉默的阴影。
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悄然离去。
……
次日,靶场内。
天色刚亮,空气中还带着朦胧的雾气。郗绍一身墨色劲装,立于靶场中央,身姿挺拔如松。
咻的一声又有一箭射出,如流星般精准地钉入百步外的红心,尾羽震颤。
那靶心上已然密密麻麻插了十数支箭,几乎每一支都落在中心之处。
额角渗出薄汗,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硬弓递给候在一旁的侍从,然后低头,慢条斯理地解着绑在手上的皮质护腕。
晨光中,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似乎更显冷峻,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晏明诚大步走过来,拍了拍手,赞道,“好箭法,你这力道和准头又精进了不少。”
郗绍头也未抬,继续整理着护腕,声音如平常一般淡漠,“勤加练习罢了。”他自幼以父亲为楷模,深知自己的能力还要经历更多历练。
晏明诚站了一会,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局促,“那个,我有件事得跟你说,你等下别生气。”
郗绍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将解下的护腕整齐叠好,放在一旁的武器架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何事?”
“就是…那天咱俩不是偶然听到温寂说她心仪你嘛,”晏明诚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也没想把这种小姑娘家的私事往外传。但一不小心在我妹妹那里说漏了嘴,你也知道她那炮仗性子,一点就着,而且她最近对温寂有点意见,结果……她昨日就在国子监门口,当众拦下温寂质问了一番。”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没想到,温寂当场就晕过去了。”
郗绍正在摆放箭支的手骤然一顿。温寂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皱起了眉头,那双幽深的眸子抬起,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晏明诚,“晕过去?”
晏明诚赶紧解释道,“是啊,不过这事真不能全怪芷白,她也没说几句重话,应该是温寂本身身子骨就弱,正好撞上了。”
他试图为妹妹开脱,又忍不住补充道,“而且,唉,这温二小姐的确不如温大小姐那样磊落。之前温大小姐的那个流言,我总怀疑和她有关。芷白你也认识多年了,她虽冲动,却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攀咬别人的人,她说她看到温寂对沈玉娇见死不救很有可能也是真的。”
郗绍沉默地将最后一支箭放入箭囊,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转过身,在晏明诚面前站定,然后道,“你也说了只是猜测,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便去定论一个女子的品性,非君子所为。”
晏明诚被他看得有些讪讪,摸了摸后脑勺,“唉,你说的在理。可是也不全是没有证据”
他将那枚玉佩从袖中拿出来,递给郗绍。
“诺,你看,这总不是猜测吧?这是我妹妹质问她的时候,从她身上掉出来的。她私藏你的贴身玉佩,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般贵女会做的事。”
郗绍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眼神暗沉了几分。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及温润的玉质,那日城外河水旁,少女的样子再次浮现。
“这不是她私藏的。”郗绍突然开口。
晏明诚说话的嘴停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月前,我在城外办事,曾经碰到过她。”郗绍摩挲着玉佩,语气平淡地陈述,“归来后发现玉佩遗失,原本以为是奔波中掉落。如今看来,应是被她捡到了。”
他看向晏明诚,“近日事情繁多,未曾与她再见,她应该只是还没来得及归还于我。”
晏明诚哑然,有点不敢相信,“啊?原来是这样。”
想起妹妹昨日的咄咄逼人,心中也生起了几分愧疚。
他声音迟疑,“那看来这件事是真的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