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极少对外人给出如此重的承诺,麓麓,看来他很在乎你啊。”凌嬗意有所指地贼笑道。
“这分明是在乎娘娘和陛下,若不是怕娘娘失望,怕陛下无药可医,他一个禁军大统领哪儿有闲心管我?”冯麓看了看天色,轻拍了拍凌嬗的手,“娘娘,时间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凌嬗皱着眉摩挲着冯麓那冰块一般的手心,担忧着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我那件狐裘呢?你有带在身上吗?”
“去验方又不是出席晚宴,穿狐裘未免太招摇,我原本的兔毛大氅就很足够了。”冯麓回头招呼芮雪拿行囊和大氅,轻轻抱了一下凌嬗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绫绮殿。
“麓麓。”
“……一路平安。”凌嬗用她们已经听不到的声音,悄悄祈福着。
冯麓颠了半日,终于到了雍州。这儿距离长安很近,以前是京畿地区,遗留了不少李氏后代。
冯麓去之前已经提前通知,所以雍州的选人许慕平早早就在驿站门口候着了。
“大人是否歇息一日?”
冯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摇摇头,“不了,直接去医馆。你们之前的问题主要出在‘误纳’上,不合适的病患纳入了好几例,对后续的工作很不利。”
“是,之后不会了。”
答应得倒是挺快嘛,居然一点都不为自己辩解,冯麓心想。
误纳不是小事儿,放在现代那就是重大方案违背,出现多次误纳或许整个研究中心就直接被国家局[1]有因核查[2]了。雍州验方中心目前正潜藏着很严重的问题,必须第一个来监查。
冯麓踏进医馆的那一刻,她就感觉这里的风气不太对劲。医师的地位很低,几乎是病患说了算,动不动就拿官阶或世家子弟的身份来压人一头。
现在潘医师就正和一位病患掰扯不清呢,问了症状以后根本不属于气不摄血证,直接就被排除,可病患不接受。
“尚公子,您虽然有血纹但除此以外皆不符合标准,小的没办法给您用药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娘是谁吗?我尚文就没有想做不能做成的事儿!我说能用,那就是能用!”尚文踩着椅子,气势汹汹地朝潘医师怒吼,唾沫星子都喷了他一脸。
冯麓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就抓过尚文的手腕探向他的桡动脉。尚文愣住几秒,然后迅速把冯麓的手甩开,上下打量着大声惊呼:“不是,你谁啊?”
“尚公子,您是濡脉,结合您方才说的症状来看也属于气血亏虚,但不符合我们验方所要求的‘气不摄血证’。”冯麓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验方使,冯麓。”
“您看,冯大人都说不行,尚公子您也别为难小的了。”潘医师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躲在冯麓身后急忙说道。
尚文气愤地指着不远处等拿药顺便看热闹的几个病患,再指了指自己,“凭什么他,她,都可以,我不行?你们要多少银子我可以给啊!”
“因为这药是给陛下用的,陛下跟您证候不同,就这么简单。”
“你!”尚文指着冯麓的鼻子,脸都涨得通红,“验方使是吧?你存心要阻拦我不让我解咒是吧?”
“尚公子言重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若有疑问可以去向陛下请奏。”冯麓现在发觉,凌之韫的“奉命行事”这句话还真是好用。
“你……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这样说话!”
冯麓伸手把已经被自己气到语塞的尚文扒拉开,淡淡地说:“那是您见的人还不够多。尚公子,医馆很忙,还请您不要耽误后面的人。”
尚文羞怒地回头,身后的人都在纷纷指责他占了资源,小声吐槽着:“是啊,不合适的就走开,别碍着我们!”
“你们……给我等着!”尚文无言以对,衣袖一甩就离开了医馆。
雍州验方在冯麓的把关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筛选。可是冯麓担心医馆里的医师没有威信,只要冯麓一走便又立即打回原形。
以前参加过验方的病患也来了不少,大多数声称是体会过药效了才特意来再次筛选的。这就意味着还有个潜在但十分关键的问题,这次验方会重新随机,并无法保证他们还会被分到实验组,保不齐会发生不少争执。
“冯大人,干脆就让他们纳入吧,反正出什么事儿跟我们无关不是?”许慕平试探着问道。
“不行。就算不为验方全局考虑,也得保护好病患的安全,万一故意放任筛选让他们加重病情,可就有违医德了。”冯麓正色说。
潘医师叹口气说:“雍州有重兵驻守,还有不少七品以上的官吏,在他们眼中医师向来只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麻雀罢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冯麓思虑道,“我先在这儿待上一阵子,有什么疑问,我来解决。”
潘医师和许慕平纷纷拘身行礼道:“是,全听您的。”
注释及参考文献:
[1]国家局:指现代的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简称“NMPA”。
[2]有因核查:在现代药物试验中,若药品审评中心在审评过程中发现申报资料真实性存疑或者有人以明确线索举报,国家局则会启动“有因核查”进行现场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