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改从容,满脸悲恸,她径直握住洛肃宁的手腕,生怕再无机会。用力之大,致远处的莳栖桐都看见洛肃宁的皓腕瞬间泛红。
见此,皇帝眉头紧蹙,低声提醒:“皇后,你失态了。”
皇后听而不闻,紧紧攥着洛肃宁的手,却是欲语泪先流,她张口欲言,似有千言万语想道,但最终只是垂眸思忖,道:“宁儿,此途迢迢,珍重。”
此言一出,莳栖桐看到被羽扇挡面的洛肃宁浑身一颤,步摇轻晃后,一滴晶莹跌落到长袖之上,氤氲了那处锦缎。
“母后珍重,愿您与父皇寿映华年,身心康泰。”洛肃宁声音哽咽,屈膝面向帝后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她转身时十分决绝,仿佛是怕自己心有不舍,再多待下去,就不忍离去了。
可她没想到,皇后对她的不舍远比她所想象的更加深厚。
皇后无视皇帝的阻拦,上前一步搀扶住洛肃宁,扬声道:“这一程,由我亲自送你吧。”
闻言,宫中众人俱惊。
其中犹以贵妃与洛连城为甚。
贵妃似被皇后的言行惊到,连咳嗽都止住了,面色陡然巨变,由青至白,最后定格在震惊与不解中,看向皇后。
而洛连城则先是震惊,又有些欣慰地看向皇后。不过片刻,她又转眸望向皇帝,见皇帝面色不善,死死盯着皇后,她亦是不悦,转而冷冷盯着皇帝。直到皇帝察觉她的视线,往她处望来,她才扯出个敷衍至极的笑容,维持这虚假到极致的兄妹关系。
皇帝对她亦是不悦,连悲伤都顾及不上,先冷冷晲了洛连城一眼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到洛肃宁身上。
洛肃宁与皇后对这些都浑然不觉,双方心绪万千,又都悲恸难言,最终都保持这诡异的沉默。
直到两人经过贵妃时,贵妃一声低语,才打破两人之间哀到极致的气氛。
“宁儿,母妃唯愿你安好。”简简单单,却是一位母亲对一个女儿最真诚的祝愿。
莳栖桐听到洛肃宁深深吸了口气,才压着哭腔颔首道:“宁儿谨记,母妃亦如是。”
其后仍是沉默,直到开始走下台阶,贵妃远远落在身后。洛肃宁才开口道:“母后之恩,肃宁从未忘过。此语可能会伤到母妃,但她现在听不到,日后也不会知道。况且今日不说,我日后也没机会了。因此,我才想告诉母后……”
洛肃宁顿住脚步,轻声对皇后道:“若有来生,我想要与母后做血脉相连的母女。”
皇后瞬间愣在当场,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继续牵引着洛肃宁朝下走去,她温柔的声音揉碎在春风中,拂过洛肃宁的脸庞,亦如以往一般拭去她眼角泪痕。
“无关血缘,我早已视你为亲女。”
此语说定时,恰行完最后一级台阶。皇后准备松手,洛肃宁却不愿放开,她单手握住羽扇,用空出的手攥住皇后的手,不愿放下。
本应上前接应洛肃宁的洛肃岚止住了脚步,默契地没有打搅洛肃宁与皇后的叙旧。
皇后抬眸怅望洛肃宁,轻轻拍了拍洛肃宁的手。
饶是洛肃宁再不情愿,也知道是该放开了。她终是不舍地放开了皇后的手,眷念不舍地捻过皇后的长袖后,才重新将手放回扇柄下。
皇后将又欲伸出的手用长袖压住,含泪与洛肃宁道别:“若有来生,就如宁儿所愿,我们做一对自由自在的母女。宁儿,珍重!”
此言一出,静立一旁的洛肃岚率先比洛肃宁做出反应,他抬眸望向皇后,眼中情绪万千,又在察觉莳栖桐的视线后,很好掩饰,归于平静。
只是,他微压的嘴角与眉间微不可察的弧度暴露了他的心绪变化。
莳栖桐大抵知晓洛肃岚为何至此,但她现下却更在意洛肃宁。
她回神时,恰见洛肃宁释然一笑,随后,便含泪再拜,转身与作为持节正使,兼牵引者的洛肃岚一道,踏着红绸,一步步走出这座宫城。
高处的皇帝与贵妃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的身影,满脸惆怅。其余众人亦是如此。
“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可能是双方之间的气氛过于沉寂,洛肃宁蓦然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洛肃岚轻笑一声,情绪却很低落:“说到羡慕,该是我羡慕皇姐才是。”
这下轮到洛肃宁沉默了,直到丹凤门近在眼前,她才开口:“母后并非不爱你,只是……”
剩余的话淹没在了群臣齐声的拜礼中,“参见明州公主。”
两人一同止步,守望在门口的张大监立即上前,展开圣旨,扬声读道:“维安宁十六年,皇帝若曰:朕嗣守鸿图,务在安辑;更闻怀柔远人,王者之大义;敦睦邦国,圣人之弘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