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眠月,我不是你妈妈,我也不会离开你。”听夏的声音慢慢坚定起来,她拿起桌上的U盘,对着镜头晃了晃,“沈建国最近总来找我,让我跟你要钱,还说要去公司闹。我怕他伤害你,就偷偷跟着他,拍了他跟高利贷打电话的视频,还去书店要了上周三的监控截图——我知道你肯定会担心我,所以没告诉你,我想等事情解决了,再跟你说。”
视频里的听夏低头,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然后抬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眠月,要是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可能遇到麻烦了。但你别担心,我会等你,等你跟我说清楚,等我们一起把沈建国的事解决。还有,摄影展的展签我已经写了好几版,放在分类盒最下面的抽屉里,你要是有空,就帮我看看哪个好……”
“对了,”听夏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硬糖,对着镜头晃了晃,“这个糖我给你留了很多,在你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你记得吃,别总喝咖啡。还有,窗台上的多肉要记得浇水,它很怕干……”
视频的最后,听夏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声音轻得像羽毛:“眠月,我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相信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拍雪山极光,好不好?”
屏幕暗了下来,眠月却还盯着黑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平板电脑的外壳上。她想起听夏在视频里说的每一句话,想起她红着眼眶却还在笑的样子,想起她偷偷收集证据时的小心翼翼,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离开的那天。也是一个下雪天,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说“眠月要好好听话,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就来找你”。她当时哭着拉着母亲的衣角,说“妈妈不要走,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可母亲还是走了,只留下一盆枯萎的多肉和满屋子的冷清。从那以后,她就告诉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自己扛,不能再让在乎的人因为自己受伤害——可她现在才明白,她所谓的“保护”,不过是用过去的创伤,伤害了现在最在乎的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眠月抱着平板电脑,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压抑而绝望,“听夏,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把你推开,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程知站在旁边,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知道,现在的眠月,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彻底的释放——释放那些压抑了十几年的恐惧,释放那些对母亲离开的愧疚,释放那些对听夏的亏欠。
不知过了多久,眠月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她慢慢站起身,擦了擦眼泪,目光落在听夏的相机包上。她走过去,轻轻拉开拉链,拿出那台黑色的相机——机身是她去年送给听夏的生日礼物,当时听夏抱着相机,红着眼眶说“眠月,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她按下开机键,相机屏幕亮了起来。首先跳出来的是相册界面,里面大多是雪山的照片:清晨的雪山被朝阳染成金色,雪豹的脚印印在洁白的雪地上,还有听夏自己对着镜头的自拍,每张照片都带着满满的生命力。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直到翻到最后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我的月亮”,加密密码还是她的生日。
眠月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不敢点开。她以为里面是她们的合影,却没想到,点开之后,全是她的单人照——足足三百张。
第一张照片,是她在雪山帐篷里的样子。当时她在处理公司的紧急文件,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帐篷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像一层金色的纱。照片的备注是:“眠月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好看,就是眉头皱得太紧啦,要记得放松。”
第二张,是她在工作室里讲摄影参数的样子。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手指指着屏幕上的光斑,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容。备注是:“眠月讲参数的时候好温柔,我要好好记下来,以后拍更多好看的照片给她看。”
第三张,是她在咖啡店里改展签草稿的样子。她面前放着一杯没喝完的黑咖啡,手里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眉头皱着,却一点都不凶。备注是:“眠月今天加班了,眼睛有点红,明天要提醒她带眼药水,别总忘了。”
第四张,是她靠在椅子上睡觉的样子。当时她们整理照片到深夜,她太累了,靠在椅背上就睡着了。听夏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还拍了照片。备注是:“眠月睡觉的样子好乖,像个小孩子,以后要早点休息,别总熬夜。”
第五张,第六张,第七张……
三百张照片,记录了她的每一个瞬间:开会时的侧脸、喝咖啡时的表情、走路时的背影,甚至是她偶尔生气时皱着眉的样子。每张照片的备注,都带着听夏的小心思,带着她没说出口的关心——她记得自己的生日,记得自己喜欢喝黑咖啡,记得自己总忘带眼药水,记得自己怕黑,所以每次她加班,听夏都会留下来陪她。
可她呢?她只记得自己的恐惧,记得母亲的离开,却忘了听夏也在努力地靠近她,努力地想跟她一起面对。
眠月看着这些照片,眼泪又一次掉下来,砸在相机屏幕上,模糊了她的脸。她想起听夏总说“眠月,你是我的月亮”,当时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终于懂了——在听夏的世界里,她是照亮黑暗的光,可她却用自己的阴影,把那束光挡在了外面。
“听夏……”眠月抱着相机,眼泪滴在相机机身上,“我以前总怕失去,所以不敢拥有,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个贴着雪豹贴纸的U盘,还有程知带来的证据。她拨通了《城市晚报》记者的电话,手指在拨号键上颤抖,却异常坚定——她以前总怕事情闹大,怕影响听夏,怕重蹈母亲的覆辙,可现在她知道,只有公开澄清,只有用法律的手段保护听夏,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喂,您好,我是江氏科技的江眠月。”她的声音虽然还有点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公开澄清一件事:关于沈听夏涉嫌窃取我公司商业数据的传闻,是假的,是沈建国伪造证据、恶意陷害。我这里有完整的证据链,包括沈建国伪造的定位截图、威胁我的视频、以及他向高利贷借款的录音,我希望贵报能客观报道,还沈听夏一个清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会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起诉沈建国伪造证据、敲诈勒索、恶意陷害。我会用法律的手段,维护沈听夏的合法权益,也会追究沈建国的全部法律责任。”
挂了电话,眠月看着屏幕上听夏的照片,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那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真心地笑。她拿起听夏的相机,对着窗外的雪景,按下了快门——照片里的雪地上,有一串浅浅的脚印,延伸向远方,像在预示着,她们的故事,还没结束。
她走到窗台边,看着那盆慢慢恢复生机的多肉,轻声说:“听夏,等我。我会尽快把你接出来,我们一起给小多肉浇水,一起整理摄影展的照片,一起去拍雪山极光,一起把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都补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也照在那盆多肉上。积雪慢慢融化,露出下面的泥土,像在孕育着新的希望。眠月知道,她以前犯了错,用过去的创伤伤害了最在乎的人,但现在,她醒了——她会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恐惧,放下那些自我折磨的“保护”,用正确的方式,去守护听夏,去守护她们的未来。
这场漫长的黑夜,快要结束了。而她和她的月亮,会在长夜后的微光里,重新牵起彼此的手,一起走向属于她们的,充满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