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一道旨意下去就将他们派出去厮杀,派出去送死!”
“可曾想过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妻儿老小,会疼会怕的人!”
庙内死寂一片,只有秦卿许粗重的喘息声和初霁微弱的呼吸声。
云初见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纹丝不动。仿佛秦卿许这字字泣血的控诉,只是拂过耳边的微风。
秦卿许看着他这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猛地伸手,指向云初见手臂上那道凝固的血痕,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就连您……陛下!您这样……这样……”他想说强大,却觉得讽刺无比。
“您亲自出手……不也受伤了吗!”
“您都护不住自己,又凭什么、凭什么让他们去送死!凭什么!”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却又死死压着,变成一种撕裂般的呜咽。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肋下的剧痛,心头的悲愤,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为什么……”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充满了绝望和迷茫。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改朝换代,更新政权……流血的、牺牲的,永远都是他们,永远都是这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他蹲在那里,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发出无声的悲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窗外渐渐清晰的鸟鸣,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
云初见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晨曦微光中,褪去了平日的锐利和冰冷,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没有看秦卿许,目光越过他,落在角落里熟睡的初霁身上,那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嫩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秦卿许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寂静的庙堂里。
“改朝换代,更新政权……”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着这几个字的血腥分量。
“总是要流血的。”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渐亮的天光,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破晓的微曦,却深不见底。
“朕知道。”他继续说道,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朕知道派他们出去是九死一生,朕知道江南道是龙潭虎穴,断指盟是跗骨之蛆。”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第一次落在蹲在地上、捂着脸的秦卿许身上。那目光不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沉重和难以言喻的悲悯。
“你以为朕……真的只是坐在龙椅上,冷冰冰地派他们去送死吗?”
秦卿许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云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