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死寂的空气中,尘埃在破晓的微光里悬浮,如同凝固的时光碎片。
秦卿许依旧蹲在原地,仰望着那个背对晨曦的玄色身影,肋下的剧痛早已被心头的惊涛骇浪淹没,只剩下灵魂深处无声的震颤。
云初见挺直的脊背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笼罩其中,那影子沉重如铁,却又在边缘处被晨曦镀上一层微不可察的金边。
角落里,初霁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干草堆上,盖着秦卿许半干的衣袍,呼吸均匀绵长。
她似乎睡得很沉,小脸上泪痕未干,却已褪去了惊恐,只剩下孩童特有的、毫无防备的安宁。
她的小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块刻有“初霁”的木牌,指节微微放松。
没有人注意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秦卿许发出第一声压抑嘶吼时,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庙内的死寂,秦卿许粗重的喘息,云初见低沉如铅块的话语,帝王泪砸落地面的无声惊雷。
所有声音,所有画面,都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朦朦胧胧地渗入了她的梦境,又在她混沌的意识里搅起不安的涟漪。
她并未完全醒来,却也未曾深睡,仿佛漂浮在恐惧与安眠的交界处。
当云初见最后那句的誓言在庙中回荡,当那滴滚烫的泪无声洇开在尘埃里,初霁小小的身体在衣袍下微微动了一下。
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不安地转动着。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云初见背对着他们,仿佛再次沉入了无边的静默。
秦卿许依旧蹲着,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
初霁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没有初醒的懵懂,只有一种孩童特有的、敏锐而直接的感知残留的惊惶和困惑。
她似乎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悲伤和某种尖锐的东西,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小脑袋,先是看到了蹲在不远处、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秦卿许。
哥哥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背对着他们、站在光晕里的玄色身影上。
漂亮哥哥……站在那里,像是庙里的神像,可是……神像会哭吗?
她记得那个冰冷又温暖的怀抱,记得那滴落在她脸颊上、带着清冽气息的帕子。
也记得那双琥珀色眼睛里,最后闪过的一丝像她弄丢了最心爱的小木马时那样的难过。
初霁眨了眨大眼睛,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木牌。
她悄悄坐起身,动作轻得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沾着泥点和泪痕的小手,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孤峭的背影。
阿娘说过,土地公公在天堂最老,也最疼小孩子,小孩子哭,他也会偷偷掉眼泪。
她不想漂亮哥哥难过。也不想土地公公难过。
她伸出小手,用秦卿许盖在她身上的衣袍一角,仔仔细细地、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