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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第1页）

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他们又再滑入旋涡之中。待双脚重新落地，修理踉跄着站稳，因强烈的眩晕半天睁不开眼睛。

吾名的手仍紧握着他。那只手想必同他的一样，早已麻木，却仍时不时地用力、扣紧，像是在无声地确认他的存在。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吾名轻轻一带，将他拉近了些。

修理闭着眼，只觉一只温热的掌心贴上后背。那触感如一泓温泉，带着他熟悉的檀香，透过衣服渗入肌肤，驱散了些许疲惫。

原来，深入他人的记忆，是如此耗神的一件事。明明只是旁观者，晓志每一丝情绪的细微波动他却都感同身受，同时，这种波动又与自身感受交织在一起，令人头昏脑涨，心绪难平。

修理忽然想到一个名词：感官过载。此时，紧张、烦躁、羞耻……种种情绪在神经突触间乱蹿，他的身体不得不向他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视线终于恢复清明。修理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和吾名正站在两排长长的货架之间。

宋彦泽推着购物车，从他们身后经过。

晓志亦步亦趋地跟着：“学长，小红线真的很乖的……要不是宿舍明令禁止养宠物，我绝不会麻烦你……”

宋彦泽随手拎起两提进口矿泉水，扔进推车。

“学长……”

“要是它敢抓坏我的沙发，”宋彦泽头也不回，“我立刻把它从阳台扔下去。”

晓志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扬起明亮的笑容：“学长你人这么好，才不会呢！”

购物车几乎满了。啤酒、牛排、有机蔬果、各类零食，还有几大包宠物用品和一只草编猫窝。结账时，扫码器每“嘀”一声，晓志的脸色就僵硬一分——那最终不再跳动的数字，几乎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买东西的钱……”晓志声如蚊蚋，“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

“烦不烦？”宋彦泽把东西一件件塞进购物袋，懒得看他，“男朋友买单，不是天经地义？”

周遭人声嘈杂，宋彦泽话说得很轻，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但晓志还是慌乱地环顾四周，脸颊瞬间烧得通红。那目光中的雀跃，还有深深的惶恐，让修理的心狠揪了一下。

也许，晓志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和宋彦泽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更别说，站在他的身边。他将自己放得太低，低进尘埃。当有一天幻梦成真，他第一个怀疑的，是自己是否配得上这份幸运。

当长缨被抱回宋彦泽在校外租住的公寓时，晓志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纯粹、快乐、无忧无虑……充满了希望。

有什么滴落在修理脸上，凉凉的。

又下雨了。

他们再次走进那栋小楼。夜晚的楼道，静悄悄的。

晓志拎着一只沉甸甸的购物袋，小声哼着曲子，脚步轻快地跑上楼梯。那旋律听起来很耳熟，修理想了想，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在那扇唯一亮着灯的教室门前，他的脚步突然凝滞，害怕似的后退一步。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他一动不动，仿若雕塑。

“别闹……”教室里传来女孩的笑声，“门没锁……”

“怕什么，这个点谁会来？”

一阵桌椅刮擦地板的刺耳声响，间杂着轻轻的喘息。

“喂，你和文学院那个书呆子……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有人说看见你们……”

“看见了又怎样？你觉得我会看上那种……”

雨伞从晓志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如梦初醒，慌忙拾起雨伞，转身逃也似的奔向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