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他带了日轮刀么,藏在哪里?杏寿郎捉住我探去他腰间的手,摇摇头。这是大晴天的正午。
“不要紧张。”我靠到他肩头宽慰,又伸手去摸他额间。
如果他没注意到我的窃笑,大概就会相信我的安慰是完全出自本心。可惜他注意到了,于是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说实话我也很难想象杏寿郎紧张的样子,但或许就是因为难以想象,所以才更想看看他不那么游刃有余会是什么样的。毕竟他第一次正式拜访我家的时候也显得那么镇定自若。
今天的交通状况良好,汽车行驶非常顺利,我们到达的时候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但朋友们已经都在了,正簇拥着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直到其中有人瞧见有栖川家的汽车,才爆发出一串震惊的呼声。这又和那天有些像了,没有穿和服而是都穿着洋裙的女孩子们站在一起等待着我。
随着我们逐渐走近,她们拥挤在一起不时捂着嘴唇小声交谈的声音也就慢慢息止,转而替代的是好奇地注视着被我挽着手臂的杏寿郎。
“大家好!”我向她们介绍道,“这位是炼狱杏寿郎,就是我的未婚夫啦!”
大家统一露出带着八卦的笑容,目光直直看向杏寿郎。
杏寿郎自然地向她们点头致意,又自我介绍一番。
女孩子们看看他又看看我,显然有许多话要说,我连忙招呼着大家进入餐厅,免得一直待在外头罚站。刚走两步,杏寿郎就礼貌地表示自己先行进入,朋友们立刻像深海中聚集的鱼群那样一窝蜂地凑到我身边将我包围,大家立刻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起来,兴奋地问我杏寿郎的身份,探究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又说我不和大家说实话实在过分,该罚我请客。也有先前去赏花的时候见过杏寿郎的朋友,这会儿正好将那时杏寿郎接我的事件提起,大家聚在一起,我不知不觉也变成一只小麻雀,陷入一团热闹。
话题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在促狭的欢笑声中我简单透露了自己与杏寿郎的故事——当然是经过美化的版本——只说我是在学习剑道的时候与他认识的。
后面的话也就不用再细说,她们都能用自己出色的想象力补充完整。
还有几个胆大些的朋友,率真地向杏寿郎问起我们恋爱的事件,热情应接不暇,让我也因为羞涩而不觉脸红。
杏寿郎慢条斯理地应对每一个问题,回答礼貌而妥帖,但没能完美地填补她们的好奇心,于是把更多的追问扔向我,等着杏寿郎替我解围。
实际上每个月我都会预留出时间与朋友们相处,但像今天这样的热闹却从未有过。一顿午餐下来,我甚至久违地感觉到些许疲惫。在餐厅门口和她们一一道别,最后离开的高桥小姐则问起我们婚礼的打算,如果要举办日式婚礼还邀请我们去她家定制白无垢。我笑着拥抱她,告诉她婚礼暂且不着急,不过恐怕要替杏寿郎定制一身新的和服与我的振袖搭配。我们约定了去量体的时间,才与她挥手告别。
杏寿郎则一直站在我身侧协助我张罗。
送走所有人离开后我才抬头去看他,对上他温和的视线,想到方才,忍不住笑出声。
他只摸了摸我的头发:“辛苦了,朝和。”
我们约好了下午要去产屋敷家拜访主公和天音夫人,并为他们送上请柬。
虽然知道两位与辉利哉她们并不能够出席订婚仪式,但这种贯穿我们人生的喜事,无论如何都希望他们知情并渴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今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偶有微风拂面,伴随我们穿山越岭。出发前我们换了衣裳,又带上我给辉利哉她们几个孩子准备的礼物,才相携着同去。
山野还是那些山野,在高处能远远看见东京都城市铺开的一隅,那些立体的建筑在此时成了扁平的图案,穿行的人们如同某种连贯两地的标线。人也还是那天的人,有栖川朝和与炼狱杏寿郎,他牵着我的手,我们在阳光下比先前更悠然地行走,我心中已经没有那些忐忑,只觉得安宁。
我们到的时候辉利哉和彼方已经在门口等待,看见我们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行礼致意。我将礼物递给彼方,摸了摸她的发顶,跟着辉利哉前去拜访主公与天音夫人。
而状况比我们料想的要糟糕。
以至于清晰见到眼前这一切的时候,我和杏寿郎只能不可置信地对视,竟然无语凝噎。
主公睡在被褥里,被天音夫人支撑着才能坐起。只是半个月没有见,他的神色衰弱许多,连气息都变得萎靡。那些象征着诅咒的病痕肆意在他单薄的□□上攀行,将他的健康破坏殆尽,让他变得残缺无力。
但主公笑着同我们打招呼,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同杏寿郎一起递上订婚仪式的请柬,说明了两人的安排。
接过请柬的是天音夫人。她仔细地阅读后,将绯红的请柬轻柔地放在主公的手掌之下,他轻动手指,以摩挲的动作感受着它的存在,脸上的笑容更深刻了。
“太好了。”主公大人这么说道。
“能够看到杏寿郎和朝和订婚,我非常感动。很可惜不能亲自出席你们的订婚仪式……但请接受我的祝福。”主公声音很轻,那不是轻柔,而是无力,只听着这几句话我就无以遏制地深感悲痛,眼泪因此涌上眼眶,带着我的咽喉轻轻颤抖,几乎压不住泣音。杏寿郎牵住我的手。
“杏寿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而朝和,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我也同样清楚你是一个勇敢、优秀的孩子。我祝福你们婚姻幸福、未来美满,祝福你们万事顺遂。”主公剧烈咳嗽起来,那是干渴的喑哑的声音,让人感到不安与恐惧,天音夫人一边舒缓地轻轻拍打着他后背,喂他喝下小碗药液。只是说了几句话,主公就已经耗尽精力般精疲力尽。
我抽噎了下,和杏寿郎一起低伏身子,万分郑重:“感谢您的祝福,主公大人,也请您保重身体。”
“愿我们前路坦途,愿鬼杀队共成此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