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娘留下的。”她将匕首递给他,“她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但必须有人守住。”
祥子接过,轻轻抽出一寸,寒光映出他眼角的皱纹。“好刀。比我的拐杖利索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他们一起翻越断龙岭、偷看禁书的夜晚。
日上三竿,祥子背起包袱,拄杖出门。阿沅送至院外,忽然叫住他:“祥子。”
他回头。
“如果你听见了不该听的……比如,关于我爹的事,关于冯老庄那场大火的真相……你还会回来吗?”
祥子愣了一下。
那是他们之间从未揭开的一层纸。冯老庄大火那夜,除了祥子的母亲,还有三人失踪??其中一人,正是阿沅的父亲。而据零星传言,那场火,并非意外。
他看着阿沅的眼睛,那里有恐惧,也有期待。
“我会回来。”他轻声说,“无论听见什么,我都会回来。因为真正的真相,不是为了撕裂,而是为了让破碎的人,重新学会相信。”
阿沅点点头,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没落。
祥子转身离去,脚步缓慢却坚定。海风拂过他的白发,像一场无声的送别。
一路向南,山势渐陡。祥子雇不起马车,只能徒步而行。每走十里,便靠树歇息片刻。夜里宿在荒庙、野店,甚至露宿桥下。他不再避讳自己的身份,反而在每一处留下记号??或是在墙上题一句诗,或是在旅店账本上写下一行字:
>“钟声未绝,人岂能眠?”
渐渐地,有人认出了他。一个卖炊饼的老汉默默塞给他两个热饼;一个私塾先生请他在学堂讲了半日课;一群少年追着他走了十里路,只为问他:“先生,我也能成为守钟人吗?”
祥子总是笑着回答:“只要你还问这个问题,你已经是了。”
第七日,他抵达南陵境内。枯井庙坐落在群山环抱的一处洼地,四周古木参天,庙宇破败,唯有一口深井矗立中央,井口覆着铁盖,上铸“归音”二字,却已被藤蔓缠绕大半。
庙门前,站着一个人。
是沈知言。
他比七日前更瘦了,双眼凹陷,却依旧明亮。见到祥子,他扑通跪下,声音哽咽:“先生……您来了。”
祥子扶他起来:“庙里怎么样?”
沈知言摇头:“自从我回来,井底钟声就变了。不再是悠远绵长,而是断断续续,像在挣扎。昨夜,我听见它在哭。”
祥子眉头一皱,快步走向井边。沈知言紧随其后。
揭开铁盖,幽深井底隐约可见一口铜钟悬挂半空,四周岩壁刻满符文,正是记忆之核的共鸣阵。祥子取出回音鉴,将其悬于井口。晶石瞬间亮起,蓝光流转,映出一道奇异的波纹??那波纹本该如水波般均匀扩散,此刻却扭曲断裂,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拉扯。
“果然。”祥子沉声道,“有人在井底设了‘音魇阵’,用死者的执念污染钟声。若不及时清除,整座归音体系都会被篡改。”
“谁干的?”沈知言问。
祥子闭目感应片刻,忽然睁开眼:“是‘静默阁’的人。”
“静默阁?”沈知言一惊,“那不是朝廷设立的修史机构吗?”
“表面修史,实则控声。”祥子冷笑,“他们不焚书,不杀人,只做一件事??让历史‘安静’下来。凡是可能引发动荡的记忆,都被标记为‘不宜共鸣’,由专人潜入各处归音井,施术封锁。”
他盯着井底:“这次的目标,不只是南陵。他们是想让所有钟,只说一种声音??一种让权贵安心的声音。”
沈知言拳头紧握:“那我们怎么办?硬闯?”
“不行。”祥子摇头,“井底阵法与钟体相连,强破会震碎记忆之核。我们必须下去,亲手解除音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