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堆积如山,后续手续繁琐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比起追凶时的刀光剑影,这种忙碌几乎算得上一种休憩。
万又水坐在工位前,指尖划过屏幕上一行行案件摘要,眉头微微蹙起。
失语症像一道顽固的屏障,虽然不再是完全的无声,但复杂的逻辑和汹涌的情绪仍常常被困在喉间,不得而出。
笔尖沙沙,她写下几行字,推给旁边正核对证物清单的林雨。
「晚上想喝你炖的汤。清淡点的。」
林雨侧头看完,目光从冷硬的证物编号移到万又水略显疲惫的脸上,眼中的锐利不自觉便柔化了半分。
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只有她们彼此才懂的温缓:“好。下班去买条鲈鱼,清蒸。”
这便是她们如今的日常。
褪去了最初的试探与锋锐,多了份沉静的默契。
万又水不能说的,林雨会看,会猜。
林雨不擅表达的,万又水会写,会懂。
下班铃响,人群渐渐散去。
万又水默契地留下来,等林雨处理完最后几分待签的文件。
窗外华灯初上,光晕透过百叶窗,在林雨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万又水安静地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细腻的封皮。
这个人,这座堡垒,正一点点为她,也因她而变得不同。
回到林雨那间整洁得近乎寡淡的公寓,烟火气才渐渐弥漫开来。
林雨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处理鲈鱼,动作利落精准,一如她办案时梳理线索。
万又水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安稳的饱胀感填满。
她拿起笔记本,又写下一句,走到林雨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林雨回头,看到展开的纸页:「你做饭的样子,好帅好美好喜欢,嘻嘻。」
林雨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微小却真实存在。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还沾着点水珠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万又水的额头,换来对方一个夸张的龇牙表情。
饭菜上桌,简单却温暖。
吃饭时,万又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林雨注意到她的异常,放下汤碗:“怎么了?”
万又水抬起头,眼神里没了刚才的轻松,沉淀着一些复杂的东西。
她拿过旁边的笔记本,低头写了很久,才郑重地推过去。
「林雨,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卖血案’和之前那个‘人口拐卖案’。案子是破了,人也抓了,但我总觉得……太顺了,像只砍断了藤蔓,却没挖出深埋的根。那些‘高薪兼职’的幌子,那些精准针对贫困弱势群体的手段……和我姐姐当年失踪前,听到的‘介绍好工作’的说法,太像了。」
她的笔迹因为急切而稍显凌乱,带着一股压抑的力量。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些女孩的脸,还有我姐。会不会……这些案子背后,还有更深的、我们没碰到的东西?会不会我姐的失踪,也和这种模式有关?」
林雨看着纸上的字,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她没有立刻安慰,而是放下了筷子,目光沉静地回视万又水:“你的直觉一直很准。你觉得有关联?”
万又水用力点头,眼眶微微发红,手指紧紧攥着笔,又快速写下:「不仅仅是直觉!受害人群高度重合:缺乏经济来源、社会关系简单、年龄相仿、对‘快速赚钱’几乎没有抵抗力。作案手法内核一致:利诱、控制、然后消失。只是最后‘处置’的方式不同,有的是卖血,有的是贩卖,有的……可能像我姐一样,不知所踪。」
她越写越快,几乎要穿透纸背。
「我们不能就这样结案!林雨,我求你,再深挖一下,把所有类似的未结案、悬案都翻出来比对!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为了那些女孩,也为了……我姐。」
最后两个字,写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