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我是第一个说‘对不起’的人。”
陈默心头一震。数据库里记载,全球最早的录音设备诞生于1877年,但考古发现,在距今约两千三百年前的楚国墓葬中,曾出土一枚青铜环,内壁刻有螺旋凹槽,经复原后竟可播放一段三秒音频??内容是三个字:“吾悔矣。”
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人试图用技术留存悔意。
“所以你们早就开始了?”他问。
“每一次文明接近觉醒,他们就来收割。”小女孩平静地说,“爱得太深的人,恨得入骨的人,放不下执念的人……都是他们的养料。而我们,只能一次次重来,种下新的种子,教会下一辈如何真正告别。”
她站起身,牵起他的手:“你要进去了。但记住,一旦你说谎,你就成了‘农场’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虚空崩塌。
陈默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老旧病房。阳光透过斑驳窗帘洒在床沿,空气中弥漫着药水与尘埃混合的气息。床边坐着一位老人,背影佝偻,正低头写着什么。那笔迹……他认得。
那是他自己十年前所写的日记。
记忆如潮水涌回。这是母亲去世的前一天。医生已经宣布无力回天,家人轮流守夜。轮到他时,他坐在这个位置,握着母亲枯瘦的手,却一句话也没说。他本想告诉她,那些年少叛逆不是因为她不爱他,而是因为他太怕失去她;他想说,小时候偷藏她织毛衣的线团,是因为闻着那上面的味道就能安心入睡;他想说,其实高考志愿填的是医学院,只为能离她近一点。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坐着,看着监护仪上的曲线一点点变得平直,直到护士进来宣布时间。
而现在,他回来了。母亲的手还在微微温热,呼吸尚存。这是命运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妈。”他开口,声音哽咽。
老人抬起头??不,不是老人,是另一个“他”,年轻的、尚未学会隐藏情绪的陈默。那个过去的自己疑惑地看着现在的他,眼中满是不解。
“你是谁?”
“我是十年后的你。”他说,“我来告诉你,该说什么。”
年轻的陈默摇头:“我不需要你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为什么不说?”他质问,“你明明知道她快走了!你知道这一分钟有多贵吗?”
“因为我害怕。”年轻人终于崩溃,“我怕我说了‘我爱你’,她就不敢走了……我怕她为了陪我,硬撑在这具痛苦的身体里……我怕我的不舍,会让她走得更痛。”
陈默怔住。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沉默是懦弱,可实际上,那是最深的温柔。
“那你现在明白了?”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白什么?”
“真正的倾听,不是让死者回应,而是让生者坦白。”她说,“你以为你在等她说话,其实你需要的是对自己诚实。”
泪水滑落。他跪在床前,握住母亲的手,对着两个时空的自己说:
“妈,我从来不怕你离开。我只怕我没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如果可以重来,我还是会选择沉默。因为有些爱,不必说出口,也能照亮一生。”
话音落下,病房开始瓦解。墙壁化为灰烬,床榻碎作飞尘,连时间都停止流动。只剩下他一人站在空茫之中,手中握着一片樱花形状的冰晶。
小女孩出现在他面前,轻轻接过冰晶,放入怀中兔子的嘴里。
“你通过了。”她说,“第七考场关闭。静音亭网络升级至最终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