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又吸了一口,慢悠悠道:“那株宝珠,是岭南花匠培训了三年的新品,有市无价。”
林知微心头微跳,正想着如何辩解,却听他话音一转,慵懒沙哑:“好在,滋味尚可。与其挂在枝头零落成泥,此番也算物尽其用。”
林知微悄悄松了口气,顺势从矮墩上挪到了床沿坐下。
“侯爷不怪罪便好,”她指尖轻轻划过白瓷盏边缘,接着道,“说起来,我今日发现花房里还有一片空地,这样好的地气,瞧着实在是可惜。”
沈恕眼皮未抬:“哦?”
林知微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若是种些冬日里难得的瓜果青菜,不仅府上吃用新鲜方便,也能为公中省下不少的采买开销。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她说完,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恕。
室内陷入寂静,只余沈恕清浅的呼吸声。
就在林知微以为他是在用沉默表示拒绝而抬头悄悄张望时,却正好撞上对方深邃的目光。
沈恕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见她抬头,又缓缓移向她湿漉漉的杏眼。
“……随你。”他声音低沉,慢条斯理又补了句,“别祸害了那些魏紫和宝珠,也不许亲自去挑粪施肥。”
林知微怔愣片刻,随即面颊绯红,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侯爷!我怎会……”
沈恕已用完酪凝,侧过头,只留给她个漆黑的后脑勺。
“还有……”她轻晃他的肩膀,带着点试探的俏皮,“后山那边是否也可以由我打理,那些鸡舍羊圈重新启用,平日里府中剩饭剩菜有了去处,长成后足以让侯府自给自足。”
沈恕后背有瞬间的僵硬,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他想象侯府内响起鸡鸣羊沸的场景,额角隐隐作痛。
出身簪缨之家,他见惯了亭台楼阁、雕栏画柱,后山也曾伺养过白鹤、麋鹿和孔雀等奇珍异兽专供鉴赏,从未想过“养鸡”这种农家事会出现在侯府。
“林知微。”他唤她的全名,声音低沉。
“在。”
“你真是……”只听他极轻地嗤笑一声,带着股认命的无奈,“得寸进尺。”
林知微心下惴惴,停下手中动作。
又听那人声音闷在锦被里,有些含糊,却字字清晰:“都随你,只一件,管好你那些鸡鸭羊,若他们叫声吵了爷的清净,爷让青山把他们提前宰了炖汤。”
林知微眸中光华大盛:“是,我定将它们管教得服服帖帖,绝不敢扰了侯爷。”
“现在,出去。”沈恕微微侧首,露出小半张清隽却淡漠的脸。
他需要独自消化一下,他这座百年侯府,即将迎来鸡鸭成群这个“可怕”的现实。
她轻手轻脚地退至门外,小心翼翼合上门扉。
就在门扉即将测彻底掩上的瞬间,林知微探头进去,对着那床上的声音软软地补了一句:“侯爷待我真好,我到时定给您留一只最肥的炖汤。”
门内一片沉寂,并无回应。
林知微也不在意,雀跃地转身,正对上青山、松泉几人死死抿住嘴唇、肩头微颤的模样。
她心情颇好地挑眉,带着采月翩然离去。
门内,沈恕听着她轻快的脚步声远去,抬手按了按额角,嘴角却止不住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