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的跑道结着薄冰。许沉第一个踏出机舱,零下二十五度的寒风裹着冰碴抽在脸上。他眯起左眼——那只在极地冻伤过的眼睛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颤动,虹膜上浮现出细小的冰晶花纹。
“温度比预报低了七度。”柯芮的电子眼扫过跑道,镜片上结霜的数据流瀑布般滚动,“机场地勤说,这种异常降温只发生在五大连池周边二十公里范围内。”
林幽的异双瞳在护目镜后微微发亮。她突然抓住莫里斯的手臂:“看接机口。”
玻璃幕墙后,一个穿橙色羽绒服的男人正朝他们挥手。陆远金丝眼镜上的雾气遮不住他左腕纱布渗出的淡黄色液体——那是团队资料里没提过的伤。
“老同学!”陆远接过许沉的行李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新月形的陈旧咬痕,“采样车己经准备好了,但有个情况。。。。。。”他压低声音,“昨晚又失踪了两个渔民。”
机场显示屏突然闪烁,切换到紧急新闻画面。五大连池的航拍镜头里,冰面上赫然浮现出数百个手掌大小的凹陷,排列成复杂的满文图案。字幕滚动播放着“冰面危险,禁止靠近”的警告。
“那不是手印。”洛天阳的星图纹身在毛衣领口下发光,“是鱼吻痕——哲罗鲑的牙齿印记。”
钟小雨的菌丝耳罩突然疯长,在空中组成一个扭曲的婴儿轮廓:“它们在唱歌。。。。。。比昨天更响了。。。。。。”
五大连池第三池的冰面上,警戒线拦不住好奇的村民。许沉蹲在最大的冰窟旁,声波成像仪显示水下32米处有团模糊的热源。莫里斯调整着热感应鱼叉的焦距,突然骂了句脏话——显示屏上,那个热源正以Z字形轨迹快速上浮。
“体积相当于。。。。。。”莫里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热源在距离冰面五米处突然分裂成十几个小光点,“见鬼!它们在模仿人类婴儿的胎动频率!”
林幽突然摘下手套,将掌心贴在冰面上。异双瞳的星图纹路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冰层在她手下变得透明——1937年的幻象如潮水般涌来:穿白大褂的日军军医、绑在铁椅上的中国孩童、注入手臂的银色液体。。。。。。最后一个画面是结冰的湖面下,数十具孩童尸体悬浮如标本,每个人的胸口都嵌着块金色金属片。
“许沉!”林幽猛地抽回手,指缝间滴落的血珠在冰面烧出几个小洞,“不是超自然现象,是。。。。。。”
冰层突然传来“咔”的脆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陆远己经扑向最近的一个记者:“离开冰洞!”
下一秒,冰窟里窜出条近米长的哲罗鲑,鱼嘴张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人牙。它精准咬住摄影师的相机带,恐怖的拉力瞬间将人拖入冰窟。莫里斯的鱼叉只来得及擦过鱼尾,热成像显示那条鱼体内有高温金属反应。
救援队一小时后才打捞上相机。最后一张照片让所有人血液凝固——冰层深处有张模糊的、长满鱼鳞的孩童面孔,正对着镜头微笑,嘴角咧到耳根。
“这不可能。。。。。。”陆远突然捂住左腕,纱布下的咬痕渗出更多黄色液体,“除非‘冰佛’真的苏醒了。。。。。。”
许沉敏锐地抓住他的手腕:“什么冰佛?”
陆远的眼镜反射着惨白的冰光:“伪满时期日军用。。。。。。用活童做的实验。他们在孩子体内植入某种合金,称为‘金身’,然后。。。。。。”他的瞳孔突然扩大,看向许沉身后,“小心冰面!”
冰层下传来空灵的童谣声,数百条哲罗鲑同时撞击冰面,形成的声波让整片冰原共振起来。钟小雨尖叫着捂住耳朵——她的菌丝耳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跑!向岸边跑!”许沉拽起陆远,但为时己晚。
冰面如同活物般起伏,裂缝中伸出数十只半透明的小手,抓住所有人的脚踝。莫里斯用血凝手套斩断一只,断指在落地前就化成了鱼苗。林幽的异双瞳突然迸发强光,星图纹路在冰面投射出防御阵型,暂时阻隔了童谣声波的侵袭。
“萨满!我们需要萨满!”洛天阳用满语大喊,他的星图纹身正与林幽的异双瞳产生共鸣,“这是寒渊之主的召唤!”
岸边突然响起沉闷的鼓声。一个穿鱼皮袄的鄂伦春族老妇人踏冰而来,手中鹿骨鼓槌每敲一次,冰层下的小手就退缩一分。当她走到团队面前时,童谣声己变成痛苦的呜咽。
“我是萨仁其其格。”老萨满的皱纹里嵌着蓝黑色的古老纹面,“你们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她掀开鱼皮鼓面,上面用血画着人面鱼身的怪物,“铜镜新娘告诉我,你们身上带着镜子的诅咒。”
林幽猛地抬头:“您见过穿嫁衣的女人?”
萨满的眼中闪过青铜色的光:“她一首在黑龙江底唱歌,等着有人凑齐七面金身。。。。。。”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陆远,“比如这个被‘寒渊之子’标记过的人。”
陆远踉跄后退,左腕的纱布完全被黄色液体浸透。当许沉强行拆开绷带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正在“呼吸”的咬痕——伤口边缘的肉芽如同鱼鳃般开合,每次张合都渗出带着鱼腥味的粘液。
“1937年冬天,”萨满用鼓槌轻触陆远的伤口,“日军用三十个鄂伦春族孩子做实验,只有一个活下来。。。。。。”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童声,“哥哥,你为什么抛下我?”
陆远如遭雷击,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不是1945年出生的水产学家,而是1937年那个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的小男孩。他的左腕开始剧痛,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与林幽曾经胸口的星图锁痕一模一样。
冰层在这时彻底碎裂。在坠入刺骨湖水的最后一刻,许沉看到冰窟深处有金光闪过——那是一个盘腿而坐的孩童金身,睁开的眼睛里游动着透明的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