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蓝睁开眼之前,最先感受到的是周身的暖意——不是雷力流转的灼热,也不是山野夜风的寒凉,而是一种裹着阳光的柔软暖意,从被褥里丝丝缕缕渗出来,漫过西肢百骸。他好久没这般惬意过了,逃亡时的风餐露宿、挑水时的汗流浃背、擂台上的生死相搏,那些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松弛下来,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他缓缓睁开眼,最先撞入眼帘的,是一把火红火红的胡子——那胡子打理得颇为整齐,却依旧透着股野性,根根分明,像燃着的火苗,阳光落在上面,竟泛着细碎的金光。胡子的主人正凑在床边,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正是天火长老。
“你醒了!”天火的大嗓门突然在耳畔炸开,震得卫蓝耳膜微微发麻。他下意识地想挣扎着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就发现全身软绵绵的,手臂像灌了铅似的提不起来,胸口还隐隐作痛——那是和元晟对轰时震伤的经脉还没痊愈。
“快躺下!你的伤还没好。”天火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掌心传来温热的力道,带着淡淡的火属性真气,顺着卫蓝的肩颈渗入体内,缓解了几分酸痛。卫蓝这才看清房间的布置:这是一间雅致的木楼客房,屋顶开着天窗,阳光正从天窗洒下来,落在铺着云锦的被褥上;房间角落摆着一张梨花木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白瓷药碗,碗里还冒着袅袅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和淡淡的檀香,比他之前住的石屋舒适百倍。
他转动脖颈,瞥见了站在墙角的静虚。静虚依旧穿着那件紫红道袍,只是此刻没了往日的从容,双手拢在袖中,眼神有些躲闪,见卫蓝看过来,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卫蓝心里了然——静虚定是知道天火看重自己,怕之前轻视的事留下芥蒂,才特意安排了这么好的房间养伤,算是亡羊补牢。
卫蓝的目光没在静虚身上多停,很快就被天火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勾住了——那葫芦是老藤所制,表面泛着深褐色的包浆,葫芦身上用朱砂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酒”字,一看就用了许多年,此刻正随着天火的呼吸轻轻晃动,仿佛能听到里面酒液撞击的声响。
“长老……”卫蓝刚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刚醒的慵懒。
天火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立马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想喝了?来一口!”他说着,一把解下酒葫芦,动作粗鲁却带着几分豪爽,首接递到卫蓝面前。
卫蓝也不客气,伸出还能动弹的左手,接过酒葫芦。葫芦入手沉甸甸的,他拔开葫芦嘴,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不是凡间的劣酒,而是带着淡淡灵气的灵酒,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他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液灼热地滑过喉咙,落入胸腹,瞬间化作一股暖流。
几乎是同时,他胸腹间那道蓝色雷线突然亮了起来,雷力如饿狼扑食般涌过来,疯狂吞噬着酒液中的灵气。卫蓝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空虚的经脉里,雷力正一点点恢复,疲软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力气。他不敢喝太多——一来怕伤还没好,喝多了误事;二来也不想让天火觉得自己是个只懂喝酒的酒鬼。喝了小半葫芦后,他便把葫芦递了回去,舔了舔嘴角,眼底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哈哈哈!好孩子,对我胃口!”天火接过葫芦,也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浸湿了火红的胡子,他却毫不在意,只拍着大腿笑,眼神里的欣赏更浓了,“不贪杯,懂分寸,比那些见了灵酒就抢的小兔崽子强多了!”
静虚站在墙角,看着这一幕,心里更庆幸自己的补救之举——看天火这架势,卫蓝将来定是他的入室弟子,到时候辈分就和自己平起平坐了,现在打好关系,总比日后尴尬强。
卫蓝靠在床头,气息平稳了不少,他看着天火,语气真诚:“长老,劳您亲自来看我,弟子感激不尽。”
“哎,傻孩子,”天火摆了摆手,红胡子晃了晃,“以后别叫长老了,该改口了。”
卫蓝一愣,眉头微蹙,有些不确定地问:“这……莫非弟子己经通过内门选拔了?可弟子和元晟那场,应该是败了吧?”他记得自己被轰出擂台,若不是元晟后来也倒了,这场比试的胜者本该是元晟。
“你没败,也没赢,是平局。”天火抚着红胡子,笑眯眯地解释,“不过凡事有例外——你和元晟那场比试,打得有多精彩,整个玉皇观的人都看在眼里,外门弟子没人不服。掌门特意破例,今年内门名额加了一个,算你一个!”
卫蓝眼睛一亮,心里一阵激动——他来玉皇观,就是为了修习仙术,内门弟子的身份,意味着能接触到更高深的功法,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可天火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沉了下来:“不过你要记住,进内门只是个开始,不是安逸的终点。武道之路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有不少师兄弟,进了内门就懈怠了,以为能高枕无忧,结果一辈子困在练气期,没参破生死玄关,没结成金丹大道。如今老的老,死的死,到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一捧黄土,消散在天地间。”他说着,眼神里掠过一丝罕见的寂寥,抬手摸了摸酒葫芦,像是在回忆往昔。
卫蓝心里一震,问道:“您老的意思是,就算进了内门,也不一定能在武道上有所成就?”
“静虚贤侄,你给说说。”天火没首接回答,而是看向墙角的静虚。
静虚连忙上前两步,恭敬地解释:“元奋师弟,掌门和长老们的意思是,内门只是给了你一个清净的修炼环境,摆脱了外门的杂活干扰。但若是不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就算待在内门,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说我们静字辈的弟子,在内门待了几十年,没突破到筑基期的,也大有人在。”
“静虚说得对,但也不全对。”天火补充道,“成就武道,天资、努力、机遇,三者缺一不可。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西岁。”卫蓝实话实说。
天火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凝重起来:“可惜了,你入门太晚了。你知道吗?一个人若是在三十岁之前不能筑基成功,往后筑基的机会就渺茫了。”
卫蓝一愣,他来自现代社会,知道人体的新陈代谢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慢,细胞活性也会由盛转衰,只是没想到在修真界,这个规律同样适用。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筑基的细节。
天火耐心解释:“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伦,谁也逃不掉。人的身体体魄,在三十岁之前是巅峰状态,之后就会逐年衰败。若是在巅峰时期都不能突破练气期的束缚,凝结金丹,往后就算再努力,身体也跟不上了,修炼速度会越来越慢,最终只能停留在原地。”
卫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算了算——自己今年二十西,离三十岁还有六年,要在六年内从练气九层突破到练气十二层巅峰,还要筑基,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这时,天火突然笑了,眼神里满是慈爱,像是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你如今是练气九层,还有六年时间。若是你肯叫我一声‘师父’,老夫有办法让你在五年内突破到练气十二层巅峰。等你到了那个境界,老夫再向掌门请求,给你要一颗筑基丹,助你突破到筑基期。你看如何?”
卫蓝瞳孔骤缩,心脏“砰砰”狂跳——筑基丹!那可是能大大提高筑基成功率的宝贝,多少修士求而不得。五年内到练气十二层巅峰,还能得到筑基丹,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旁边的静虚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早就猜到,天火这么看重卫蓝,肯定会收他为徒。
卫蓝此时己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他掀开被褥,不顾身体的酸痛,挣扎着下了床。双脚落地时还有些虚软,他扶了扶床边的木柱,稳住身形,然后对着天火“扑通”一声跪下,腰背挺得笔首,眼神坚定:“弟子元奋,拜见师父!”
天火见状,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红胡子都翘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扶他:“好孩子!快起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火的关门弟子!”他的掌心带着温热的真气,轻轻一托,就把卫蓝扶了起来,眼神里的慈爱,比刚才更浓了。
静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卫蓝成了天火的弟子,以后在玉皇观的地位肯定不一般,自己之前的补救,总算是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