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没反应过来,看江暖含着糖水咯咯笑个不停,她也跟着笑。
江知味做的锅盔量足,把每个人都喂得饱饱的。也显然,把原本笑闹的一群人喂得都晕碳了。
午后无风,孩子们枕着草席,在屋檐下睡得四仰八叉。江知味也在柱子边靠着。实在被孩子们挤得没地方去,她双脚收拢,像条面包虫似的蜷缩着,倒也睡得挺踏实。
时间静静流淌,在静谧之中倏忽走过了半个月。
行至九月初,天色微微凉,江家小院换了一副新的模样。
院子里的泥巴地重新翻过,种了一排排萝卜、芫荽、蒜苗、小葱、韭菜,都是家里常吃的,且生命力旺盛,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打点。
尤其那小葱,到集市上买一大把现成的,将顶上的葱叶一剪,连根带葱头埋到土里,几日就能蹭蹭长。
此刻那生命力旺盛的小葱已经冒出了尖尖芽。晨光熹微,淋过水的芽头青翠欲滴,几颗浑圆的水珠小巧晶亮,漫出透中带闪的浅浅虹光,伴随薄薄的葱香,唤醒了小院的清晨。
这日江知味神疲,一早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睡回笼觉。冷不丁被突兀的叩门声吓醒,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席上跳起,小跑过去开门。
门栓卸下,露出的门外人瞧着十分眼生。等他自报家门后,江知味才知道,这人是个闲汉,拿了几个铜板,专程来替宽婶捎口信的。
半个多月过去,宽婶一直没出现在横桥子夜市上,到这会子,总算有了消息。
江知味恳切地听着。说是李浦对那几个食方都很满意,尤其是那铁锅炖大鹅,一次能吃进去一大锅。他近日连日在家,吃得忘乎所以,连家门都不乐意出了。
显然那食方效果显著,宽婶得以重获自由,今晚上便要回夜市了。
江知味听罢,高兴得不行,转头拿了二十个铜板给闲汉:“劳烦阁下再回跑一趟,就说今晚上江记小食摊上新,让宽婶定要早来。咱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第34章辣卤鹌鹑
江知味的话被闲汉如约递到。
宽婶亦是欣喜,趁昏时李浦醉酒睡去,将柔姐儿带到了夜市上。
自行此前李浦说过要将柔姐儿送去妓馆的那番话后,宽婶半点不敢让柔姐儿与那丧心病狂的男人独处,生怕一个不留心,就再也找不到柔姐儿了。
柔姐儿也高兴,这还是头一回和娘亲上夜市摆摊,还能见到上回来家的漂亮阿姐。娘亲说那阿姐家中还有两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妹,都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她喜滋滋地想要会会,跟着宽婶的脚步也愈发轻快。
江知味到时,母女
俩已经神清气爽地站在桥边了。
难得见宽婶有这样好的气色。她今日特意装扮过,换了身格外素净的衣裳。面上扑了脂粉,瞧着红晕朵朵,还涂了层薄薄的口脂,衬得整个人喜气洋洋。
有客人路过,还道:“宽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都与平常不同了。”
宽婶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话里“喜事”的意思,对上江知味促狭的笑脸,恍然了,笑着回他:“同喜同喜。”
在她与客人闲谈的功夫,江知味已经把新的菜单改好。除了老几样,和亘古不变的饮子一文优惠,还多了一样新的小食——十文一只的辣卤鹌鹑。
时值金秋,这阵子汴京城里卖鹌鹑的可太多了。都是一车一车拉来的,两文钱一只,还带杀了拔毛,特别实惠。
一大桶鹌鹑从小食车上卸下来。盖子一揭开,香辣味倾巢而出,惹得不少等吃的食客抽着鼻子凑近来。
“真香啊,是爊鹌鹑吗?”
“非也,非也。你看此物头骨圆钝,皮肉细腻,分明是爊雉鸡。”说这话的是那位谢大官人,就是那位仗义执言,赶走意图吃白食的楚老汉的谢大官人——谢玉。
此前他和楚老汉在小食摊前一事,如今已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起初江知味还奇怪呢,意欲吃白食的事情天天能碰上,怎的在外被广而告之的就这一桩。
后来才知道,这一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不知怎的落到了桥下说书先生的嘴里。
一句“话说有那么一日”,就将楚老汉在夜市和潘楼吃白食的事情抖搂个一清二楚,还是添油加醋过的,说得比现场亲见还真。
惹得江知味这位“苦主”这阵子频频遭人问候。还有那楚老汉,被整得活像个过街老鼠。
那事之后,他只来过一回小食摊,用布条子蒙着脸,还是被排队的客人认出,指着鼻子笑话了好久。
好不容易快排到他时,楚老汉再受不住,扔下面上的布条,骂了一句“搓鸟”后愤然离去。
这位谢大官人却不同了。他是说书先生口中从天而降的侠士,走到哪儿都自带无限风光。也是江记小食摊的常客,一晚上能带着不同的友人来个好几回。
面对他这指鹑为鸡的行径,江知味笑了下:“谢大官人今日可看花眼了,这的确是鹌鹑。只不过个头稍大,容易叫人误认。不过味道不赖,比鸡嫩,又鲜。”
鲜少有人驳他的脸面,谢玉登时面色不佳。又觉得小娘子说话客客气气,叫他不好当场拉下脸来:“是么,那这鹌鹑生得还挺彪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