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商量:“那这样,今日这三十文我就不收了。”
“那怎行。江娘子辛辛苦苦,夜半三更的还替我家郎君准备宵夜,连三十文都不收,回去要我怎么和郎君交待。”连池说着委屈起来,扭捏地将她看了又看。
江知味被这小冬瓜撒娇撒得直起鸡皮疙瘩,摆摆手:“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替我谢谢你家郎君的好意。”
她将炒好的豆芽码在碗底,烤鱼平铺上去,捞出的菜蔬堆在碗边,浇上鲜红油亮的烤鱼汤,撒上熟芝麻。另抓了一把芫荽和香葱末,放在食盒的空余处。
“你抓紧回去吧。里头的菜蔬我只煮了个断生,烤鱼也放凉过,如此长途跋涉,肉质也不会焖得过老。吃之前把芫荽和葱末下了,生个泥炉,煮到沸,就可以开吃了。”
连
池谨记在心,掏出钱袋。
江知味留意到,他的钱袋子上同样有梅花云纹,不过没有成对的锦鲤。显然那梅花云纹属于某种徽记,是一种一亮相,就能让旁人断出身份的象征。
她没有声张,把铜板收好。
送连池走后,才到凌花的卧房边:“娘,可以出来了。”
凌花还披着那条坎肩,到院门后把门栓插上,蹙着眉头抱手过来:“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进家呢,万一这人存有歹心,你看家里,病的病小的小,如何能招架。”
“这是熟客。娘,人家家里有钱着,看不上咱家的三瓜俩子儿。”
“万一图色呢。”
“娘,大半夜的,别吓自己了。那小郎君才十六岁,就已经在外头摸爬滚打多年了,哪能是什么恶人。”江知味招呼凌花到灶房,“好了,人都走了,不说这个了。既然还没睡下,来吃烤鱼吧。”
灶膛的文火上方,烤鱼的鱼汤咕嘟嘟冒着小泡。
凌花俯身打探,看那上面青翠的芫荽被热气软化,服帖地躺倒在烤得焦黄的鱼肉上。芝麻粒儿星星点点,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米:“知姐儿,这烤鱼怎么还带汤呢?”
江知味避而不答,转头拿了碗筷给她:“娘,烤鱼要趁热吃。煮得越沸,吃着越是麻辣过瘾。你试试。”
果然凌花没再纠结烤鱼为啥带汤的问题。执筷于手中,双眼晶亮地探到锅里。
掌心传来锅底滚烫的热意,用力一戳,戳下一筷子鱼肉,沾了沾正沸腾的汤汁,腾挪到了碗中。
烤鱼的焦皮很有韧性,手上能察觉到,在口中亦是。那鱼肉外焦里嫩,皮子的边缘处没浸透汤汁,咬下去还是酥脆的,咔嚓咔嚓吃起来都是油香。
沁足红油和汤汁的鱼肉筋道非常,有时会让人产生错觉。不像在吃鱼,更像在吃嫩滑些的瘦肉。
一口接一口在齿间咀嚼,辅以唇舌搅弄,前赴后继的花椒和茱萸的味道争相袭来,满口都是麻辣鲜香的汁水。
吃到后来,简直不晓得是鱼肉太烫还是被花椒辣得麻嘴,嘴唇和喉头都快失了知觉。但还是能品出烤鱼中的酥香阵阵,就得要大块戳肉,在汤汁里狠狠搅动,让鱼肉的寸缕都被红油包裹,大口吃进,那才叫痛快。
文火不断,吃到中途,汤汁被煮得偏咸。凌花夹鱼肉的手顿了顿:“要有米饭就更好了。”
一个经验丰富的庖厨,怎会落下这个。
一转身,江知味从饭甑里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给她:“娘,你说明早暖姐儿和晓哥儿起来,闻见灶房里的烤鱼味,会不会埋怨咱俩吃宵夜不带他们?”
“这个太辣,小孩子吃不了。要这时候闻见味儿了也没事,我就跟他们说是在做梦。你放心,半大点的娃,最好糊弄了。”
江知味捂嘴,笑得前俯后仰。
因锅中下的菜蔬不多,江知味她们吃的,是纯享版的烤鱼。
另一头,沈寻坐在小苑中。红泥小火炉已经支好,锅中烤鱼的麻辣滋味不断溢出,刚刚沸腾的水汽,将小锅上盖的木锅盖顶得一颤一颤的。
揭开来,蒸腾的水汽扑了满脸。深吸,再吸,那麻辣味有些呛嗓子,却怎么都闻不够。
等水雾散去,视野变得明晰。温黄的灯火下,锅中色彩饱暖,瞧起来鲜明极。
鲜红的茱萸在薄薄的红油中遍地开花,其间点缀的芝麻粒儿如同九天星辰般闪烁而璀璨。在滚热汤头的助推下,埋好的木耳、黄瓜、香蕈,还有若隐若现的黄豆芽都浮出水面。
后下的那一把葱花和芫荽末鲜绿得正好,光从品相上,就给整一锅香辣十足的烤鱼提了鲜。
连池馋得哈喇子直流。但他晓得,他家郎君不喜与人一锅同食,便捧了碗筷来,只等着拣沈寻剩下的吃。
谁料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连池,你过来坐。”
连池愕然,屁股蹭着板凳,将信将疑地一寸寸地挪近。
沈寻又发话:“吃吧,一起吃。”
连池简直难以置信,拿着碗筷的双手悬浮在半空中:“郎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