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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二道别（第1页）

清芜快步上前，捡起地上那两半沾染着血迹的寒玉。她拉住仍要冲向静室的寂清明，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够了，寂清明……！”

寂清明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怒火与不解：“清芜！你难道没看见……”

“我看见神君斩断情丝，也看见扶砚碎了这玉。”清芜打断他，目光平静却深藏着疲惫，“神君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从他选择踏上这个位置起，就注定要承担。此刻的痛，是淬炼，也是……保护。”她顿了顿，将掌心摊开，露出那断裂的玉石，试图转移他几乎失控的情绪，“别管他们了。你见识广博，看看这个……还能修吗？”

寂清明看着那静室紧闭的门扉，又看向清芜手中刺目的碎片，满腔话语堵在喉咙。他最终泄了气般垮下肩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都碎成这样了，心都跟着碎了……修好了又有什么用？”

“里面……终究还封存着些过去的影子。”清芜摩挲着玉石的断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神君不要了，扶砚也弃了……送给我好了。总归是极地寒玉，凝聚万年北境地脉，就这么碎了，怪可惜的。”

“……这是顶级的北境万年寒玉，材质特殊，本身有着微弱的自愈之能……”他接过碎片，指尖拂过断面，感受着内里残存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星辉波动，那些以神魂之力铭刻的景象、那份炽热的心意烙印，已然逸散。就算强行粘合其形，也留不住里面的神韵了。

寂清明沉默片刻，将两半玉石紧紧攥在手心，玄色袖袍下指节泛白，他声音低沉，“我……尽力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冷静下来，转向清芜，语气带着歉意：“对不住，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说罢，他对着神君静室的方向，收敛了所有情绪，微微颔首一礼。

“走吧，”清芜轻声道，“去巡天司那边，看看有没有办法。”

寂清明点头。两人不再多言，一同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巡天司内，寂清明唤来了擅长精细灵力操控的小新帮忙。清芜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两半沾染着暗红血迹的玉石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柔光流转的阵法中央，寂清明凝神调动灵力，试图捕捉玉石深处那几乎消散的残余印记，小新在一旁辅助稳定着修复阵法的能量流动。

清芜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蒲团上，目光始终跟随着那在光晕中缓缓旋转、逐渐弥合的玉石，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终于，当最后一道细微的裂隙被灵光填满，寂清明缓缓收势，长舒了一口气。那枚极地寒玉静静悬浮在阵法中央，形态已然完整，表面光华流转，仿佛从未碎裂过一般。

寂清明抬手，将修复好的玉石摄入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眉头却微微蹙起。他走到清芜面前，将玉石递了过去。

“喏，算是……修好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指了指玉石表面那几道即便在流光下也依然能看到的、如同发丝般纤细的浅金色纹路，“但那些用星辉勾勒的影像，散了就是散了，强行拘回来也失了神韵……确实可惜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上面的血迹，不知为何，也沁入玉髓，清除不掉了。”

清芜接过玉石，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细微的、仿佛记录着某种惨烈过往的纹路，以及内里隐约可见的、已然化作暗红脉络的血痕。她沉默了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怅惘，但最终，却化作一抹极淡的、近乎释然的柔和。

“无妨的。”她轻声说，指尖珍惜地摩挲着那些“裂缝”，“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强求圆满反而不美。裂痕与血色……亦是它经历的一部分。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她将玉石轻轻合在掌心，贴放在胸前，抬头对寂清明露出一个清浅却无比真挚的笑容，“至少……它还在。谢谢你，寂清明。”

寂清明看着她脸上那抹似乎并非强装的笑容，看着她确实珍视这枚残玉的模样，心中因扶砚和神君之事淤积的怒火与憋闷，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他挠了挠头，语气也轻松了些：“咳，跟我还客气什么。就是本事不到家，没给你恢复如初，留下了这些印子……”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小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又看看清芜手中那明显带着裂痕和杂色的玉，眨了眨大眼睛，突然带着点天真又笃定的语气开口，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氛围：

“寂大哥，是不是你把清芜神使的东西弄坏了，才这么急着修补啊？”他带着点“我懂”的表情看着寂清明，“你看，都有裂痕了，还有奇怪的颜色！肯定是你毛手毛脚的！”

寂清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刚想开口解释这玉的来历可比“他弄坏”要复杂惨烈得多。

清芜却已先他一步，温和地看向小新，柔声解释道：“小新误会了，不关你寂大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让它摔坏了。能修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说着，将修复好的寒玉轻轻握在手心，贴放在胸前，对着寂清明再次浅浅一笑，目光清澈，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安抚。

寂清明看着她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小新故作严肃道：“听见没？小孩子别瞎猜！你寂大哥靠谱着呢！”

小新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但看着清芜姐姐似乎真的不介意，便也不再纠结，转而好奇地看着那枚奇特的玉石。

静室内的气氛，因这小插曲而悄然缓和。

离开巡天司，返回浮黎境的路上，清芜停下脚步，对身旁的寂清明轻声道：“你去看看扶砚吧。让他知道，这个位置既然选了，就要好好承担。在其位，需知其重。有些痛，必须自己熬过去。”

寂清明看着她沉静的眼眸，点了点头：“我明白。等我送你回去，就去万知林看着他。”

“嗯。”清芜轻轻颔首，握紧了袖中的那枚寒玉，转身步入浮黎境流转的星辉之中。

浮黎境，至理溪畔。

清芜穿过流转的星辉，来到神君惯常静坐的区域。果然，那抹月白的身影正临溪而坐，身前悬浮着几卷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上古典籍，光芒流转间，隐约可见“鸿蒙珠”、“补天屏障”、“混沌元炁”等神文隐现。

清芜缓步靠近，脚步极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袖中取出了那枚已被寂清明修复的极地寒玉。“神君，”清芜轻声开口，将掌心向前递了递，：“寂清明……修好了它。他知道自己之前言语冲撞了您，心里也是懊悔的。您……别与他计较……他性子虽跳脱，对您和浮黎境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神君静静地看着那块寒玉，随后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玉石，只是隔空微拂，一道柔和的神光便将玉石笼罩，下一刻，玉石便自清芜手上消失，“修好了形，却留不住神，徒具其表……有何意义。”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神君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绝对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辨明的低沉，“站在他的立场，看到扶砚那般……有所质疑，亦是常情。”

她抬起眼，望向溪水对岸那片虚无的远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缥缈的空茫，“他提醒了本君，何为职责，何为……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