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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神陨（第5页）

那原本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混沌洪流，竟被这来自内部的、决绝的自爆，硬生生遏制、净化了大半！

光网承受的压力骤然一轻！

四位主神与扶砚皆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屏障窟窿处涌出的、正在快速消退的混沌以及内部那片炽白的光芒。

“寂清明……！”扶砚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痛楚。

神君静静地看着那片炽白的光芒，看着它在净化了大量混沌后，自身也如同燃尽的星辰，缓缓黯淡、消散于屏障深处，与虚魇那彻底溃散的疯狂意志一同，归于永恒的寂静。她冰封的容颜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清芜，在那炽白光芒爆发的瞬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去了一块！她猛地抬起头，望着屏障深处那盛大到极致、又迅速湮灭的光，仿佛看到了寂清明最后对她露出的、那温柔而释然的笑容。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血味，却没有再哭出声。只是将怀中那件玄色外袍，用尽全身力气，更紧、更紧地搂在胸前，仿佛要将那最后一点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

屏障内部的威胁，随着寂清明与虚魇的同归于尽而暂时解除。那汹涌的混沌洪流被遏制，巨大的屏障窟窿虽仍在，涌出的威胁却已大减。

然而，那修补天缺的使命，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终于到了落下的时刻。

神君的目光从那片重归死寂的屏障深处收回，缓缓转向身侧的扶砚。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虚无的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风中，唯有那双琉璃眼眸，依旧沉淀着万年星辉与此刻清晰的决断。

她没有去看周围残存的神将与妖族，也没有去看那三位气息也已不稳的主神。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他。

她摊开掌心，那枚承载着百年光阴、曾被他亲手碎裂又被寂清明勉强修复、留下了永恒裂痕与血沁的极地寒玉，静静悬浮而起。玉石内，星辉艰难地流转，勾勒出浮黎境外跪拜的少年，至理溪畔的剑影，藏书阁的静谧，归墟边缘的相救，寝殿内滚烫的额间吻……那些被镌刻、被珍藏、被血与泪浸透的过往，在此刻，如同无声的潮汐，回放在两人之间。

“扶砚，”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最坚韧的丝线，穿透所有嘈杂，清晰地缠绕上他的神魂，“你看，因果……从未殆尽。”

她微微扬起唇角，那是一个极淡、却仿佛融尽了万年冰霜、带着无尽眷恋与释然的笑容。

“我不后悔。”

下一刻，她不再看他那瞬间猩红、充满了崩溃与绝望的眼眸，毅然转身！

月白的神袍在虚空中猎猎作响，她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五色神光！青、赤、黄、白、黑，五色交织流转，那是娲皇补天遗泽的本源，是浮黎境三光元炁的凝聚，是她身为“基石”与生俱来的使命！

光芒越来越盛，她的形体在其中逐渐模糊、消散，最终，彻底化作一块约莫一人高的、流淌着温润光泽、内蕴无尽造化生机与守护意志的——五色神石！

“荼蘼——！！！”

扶砚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源自那五色石的同源力量柔和却坚定地推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倾尽所有、刚刚立誓守护的妻，在他面前，化为了冰冷的、等待被炼化的“材料”！

“动手！”玄衡主神的声音带着沉痛与不容置疑的紧迫，响彻在每一个尚存一息的神与妖神魂深处！

残存的众神，无论神位高低，皆燃烧起最后的神力，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决绝的光柱，汇向那五色石！众妖在扶砚无意识的引导下，亦将残存的妖力与地脉元炁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清芜瘫软在地，怀中还紧紧抱着寂清明的外袍，此刻又要眼睁睁看着陪伴了自己千年、亦师亦友亦亲的神君化为石头，即将被自己亲手炼化……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再次将她淹没，她几乎握不住催动炼化法诀的手，泪水混合着血沫从嘴角淌下，却依旧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将神力注入那汇聚的光流。

复弦赤红着双眼，怀中揣着云漪留下的那枚步摇，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与力量都倾注进去，疯狂地催动着神力。

而扶砚……

他站在那光流的最前方，看着那块凝聚了荼蘼所有存在痕迹的五色石，在浩瀚能量的灌注下开始软化、化为流动的石浆……他的心，在那一刻，随着石浆的流动，一同被碾碎、被焚烧。

精纯的妖神力混合着众神众妖的力量，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引导着那蕴含着荼蘼本源的石浆，飞向屏障上那巨大的、仍在不断撕裂的窟窿！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亲手……送她……回家。

以我妖神骨血，送吾妻……补苍天！

石浆触及屏障裂痕的刹那，爆发出照耀万古的光芒！那光芒柔和却坚定，带着荼蘼最后的意志，与屏障残存的结构飞速融合、弥合！

残存的神与妖，将最后的神力、妖力、乃至生命本源，都毫无保留地注入这补天壮举之中。光芒散尽，屏障上的窟窿终于被彻底弥合，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往更加坚韧，流转着淡淡的五色光华与星辉。

而代价是……

众神神力耗尽，神魂如同风中残烛，接连消散于天地之间。庞大的妖军如同被收割的麦穗，成片地倒下，元炁回归大地，雪姬的骨融晶也失却了光芒，她终究再等不到姐姐归来。三位主神的身影也在光芒中渐渐淡去，最后望了一眼这片他们守护了无尽岁月的天地，归于永恒的寂静。

万界山，那支撑三界秩序的核心，在失去所有神力维系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坍塌，化为历史的尘埃。

浮黎境，永恒的星辉熄灭了，至理溪流干涸，境域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分崩离析，曾经的圣地，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

神明时代，于此终结。

那块记载着扶砚与荼蘼百年过往的极地寒玉，在最后的能量风暴中，自扶砚无力握紧的掌心脱落，化作一道微光，坠向下界，不知所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