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显年轻些的李老师站在对应一排的另一端。
按照站位和一个班配两名老师的惯例,这位长发的女性应该是当时的老师,至于为什么没有穿着园服,似乎是因为腹中的月份大了,即便穿着长裙,也能从照片上看出显怀的痕迹。
“辛老师!”保健室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有点羞涩地喊,“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又一个汗涔涔的小脑袋冒出来,“老师,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
………
就像那些小朋友口中所说的,明珠不和他们一起玩。
当大家在操场空地上三五成队地玩跳房子、丢手绢或者是老鹰捉小鸡的时候,明珠就在那棵木棉树下,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拿着纸和笔,涂涂画画,似乎是倦怠了,又放下。
辛禾雪过去的时候,她正蹲在树根旁,一动不动地盯着蚂蚁搬动食物。
“明珠不过去玩吗?”辛禾雪瞥过远处的空地,跳房子的细妹总是看向这边,“她看起来很想和明珠一起玩呢。”
明珠抿起唇,“……”
她没有回答,辛禾雪也就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明珠从唇齿中挤出小声,“……不好。”
辛禾雪侧头,“什么不好?”
明珠回头,对他认真答:“她要回家的。”
辛禾雪蹙起眉,难以将这两件事情的逻辑联系起来,“当然,小朋友都要回家的,明珠不也要回家吗?”
风穿过枝叶,细细碎碎地落下红色花瓣来。
他们在树下,而另一边的李老师朗声对面前玩闹的这群孩子说道:“校服厂子的老板把货送了过来,这两天临近放学时分,都会有人在综合小楼架空层里等着,要是有幼儿园校服破了不能穿,或者丢了少了替换的,叫你们的爸爸妈妈到架空层那边去就可以买了。”
明珠攥住了校服的边角。
她手肘附近的布料打了一块颜色相近的补丁,但针脚细密几乎看不见什么缝补痕迹。
“是去年玩烟花棒烧坏掉的。”
“这样啊……”辛禾雪抬手将明珠发顶的花瓣捻下来,“烟花棒好玩吗?明珠的妈妈好像很擅长针线活。”
“……嗯。”
明珠抿起的唇终于弯起一点点弧度。
忽然,李老师叫住脱离集体的小丫,高声道:“现在还没有到放学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
辛禾雪一撑膝站起来,他环视操场一圈,发觉了氛围的悄然变化。
即使这些孩子们还在游戏玩乐当中,但他们开始频繁向幼儿园大门看过去,随着太阳西移,脸色逐渐显出焦急,时不时探寻着,从肢体语言能够感受到他们期冀而焦灼的心情。
一个一个家长的身影陆续出现在幼儿园的铁栅栏门外。
辛禾雪看见今天被扣了小红花的小丫从不安的状态脱离,对着园外破涕为笑,“爸爸……!”
霎时间,有一根弦穿越千丝万缕,将珠子串联起来。
他想起李老师白天说的话——
“只要用这个办法就可以了,如果他们犯错了,那就扣掉他们的小红花数量。”
“表现好的孩子会获得小红花,放学来接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
“我们幼儿园的都是乖孩子呢。”
执着于小红花与好孩子排行,遵守行为准则的背后,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没有小红花的坏孩子,不会有父母过来接她回家。
也许听起来像是大人吓唬小孩的一面之词,但在这个处处透露怪诞诡异的幼儿园,是成立的。
辛禾雪蓦然低头看去。
原本在树下的明珠,连带着纸笔,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