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当年的府尹——
那七年前蒋酩修府志违逆他心意,如实记载了雪灾的事,并准备流传后世惹来杀身大祸,也是极其合理的。
辰国的地方官都是五年一任,那十年之前的河汉府府尹应当也是刚刚上任,偏殿里的文书冗余庞杂,她又在那些上行下达的政令中大海捞针一样地翻了许久才找出一封任命的敕令。
当年有数地的地方官期满换调,原南关府府尹郑敏达调任河汉府。
郑敏达……
沈明心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谁来着?
她又转回先前夏宜人抱进来的那一摞文书里翻检,粗略看了一圈没找到这个名字。
在哪听过的来着?
沈明心想了许久,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丫头和她哥两人准备御前告状的那一回,那位勇拿恶霸的府尹姓郑,隐约、好像就是这个名讳。
这不是彻彻底底陈子兆的人吗?沈明心有些疑惑,但她目前找不到其他更可疑的人,而这些现在也不可能去向宁殿头或九枝求证。
那封“神书”现在让陈子兆成为了最可疑的人,即便他们或多或少对郑敏达会生出些许怀疑,可郑敏达又是陈子兆的人,那他们很有可能会怀疑陈子兆指使郑敏达做出了这些事。
沈明心把那些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政令奏疏一一归位,终于还是得出了结论。
要去直接找陈子兆一趟了,靠她自己已经完全推不出真相。
其实她原可放任不管,毕竟系统给她的唯一任务便是让她攻略陈子兆,日后和他共掌天下,那其实她只需要在意陈子兆的死活和对她的好感度即可。
其余旁人就都是工具人。
这不过是个影游。
可她仍能想起那日九枝哭得眼圈红肿歇斯底里的样子,九枝活得艰难,而且没有系统保护,更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除了宁殿头和她,也再没有其他人会帮她了。
沈明心就不想眼看着她家仇无依,更不想看着她被可能的幕后真凶操纵,成为他们对付陈子兆的傀儡。
思来想去,她又从偏殿里随手抽了本书,带在身上准备去找陈子兆谈一谈。
陈子兆对她的到访完全不意外,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尚食局送到他殿中的吃食,他却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没动。
沈明心左右看看,先检查了一遍每一道菜上都有银针试毒扎过的痕迹,确定应该都没问题,但仔细检查过后,她又觉得好像每一样味道都不错,干脆坐下来开始吃。
山骨还在一旁站着,目瞪口呆。
上次没行礼,这次也没问安,陈子兆见怪不怪,问她:“这次来又是何事?”
已经用任务提醒过他注意刺杀了,她完全没必要自己再来一趟,那定然是有其他事。
沈明心夹了一箸鹌子水晶脍塞到口中,琉璃果冻般晶莹剔透,入口即化般的软弹,口感非常顺滑,她嚼了几口才回他:“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接了当,直奔主题。
既然需要来找他要真相,任何试探都会被看穿,不如直接说。
陈子照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吃,“那年北境犯边,其实那几年他们每年都来,大概是节气不好,北边的牧草也长得不盛,只靠放牧吃不饱饭,所以他们就想来中原打秋风,当时朝中尚还是李相说了算,兄长与我想要夺权,他不肯,所以就会在许多事上给我们使绊子。”
他现在同她交谈已经再不称孤道寡,山骨站在一旁,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该在殿里,开始一步步向殿外磨蹭。
沈明心嘴上没停,但看见山骨准备往外走,还是叫住了他,“你别走。”
不合适吧。
山骨犹豫了半天,但看自家殿下好像没有反驳沈明心的意思,犹豫了半晌,还是站住了。
她点了点头,“你继续。”
陈子照一点也不恼,就继续讲,“兄长让他去筹措粮草,他筹措了七天来告诉兄长,凑不齐,但北境将士却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最后兄长便只好让我去想办法。”
沈明心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所以你去了河汉?”
嗯,合理。河汉府自古就有天下粮仓的美名。
“不错,我动了常平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