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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第1页）

殿中的青石砖吞食了所有光线，陈子兆站在殿中，地上甚至无法映出他的影子。

陈子钰在方才的怒气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半晌，他才站到陈子兆的面前，两人视线相交，陈子钰的目光已再次恢复了平静，“你若只是想保命，河汉府府尹进宫之前，你便有法子可以让他回不了宫，或是让他即便回来了，也说不出这番话。”

陈子兆失笑；“兄长，你真以为我能只手遮天，连你的朝臣都敢杀，都能杀？何况即便如是我真动了手，京畿散布的折页我可收不回来，不正好显得我问心有愧？将把柄送到旁人手上，仍是个必死之局。”

陈子钰略略退后了几步，看着陈子兆的目光中全是审视，“你若是早就想好这点，便不该等到证据都摆到朕面前了才来同朕说这些！你想活命，却不是与朕商量，而是直接来逼朕！”

陈子兆平静地看向陈子钰，“官家叫臣入内宫之前若是遇到此事，臣必定会与官家商议，但兄长今日已将我锁在庆宁宫中，不得出宫，不得离京，那我又如何敢与官家商议？”

陈子钰回以沉默。

这也是陈子兆先前不让沈明心插手的主因，一切结果都取决于他的兄长如何决定，假使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牺牲陈子兆，此刻他已没有信心，陈子钰还会留他一命。

“你我兄弟何以走到如此？”陈子钰苦笑了下。

“你怨我，我可以理解，但子兆，我想过削你权，留你在庆宁宫中一直陪我，如你我儿时一般，可却没想过要你的命，”他看向陈子兆的视线中满是隐痛，“娴妃和我如同一人，她所做的便是我想做的，我们谁都没想让你死！”

陈子兆沉默着，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那兄长为何不早与我言明？”

你既不肯早与我说只想削权，今日又怎能怪我事到临头才逼你留我一命？

两人都没回，殿中只有青石砖吞尽了所有光线。

陈子兆知道，陈子钰虽和他这样说，但也不会真的信他不会恋栈权利，一如他从方才到此刻，看似在与陈子钰娓娓道来，但也从不曾真的觉得，陈子钰定然会想办法留他一命。

沈明心她们需要时间找到河汉府志，他只是在等她而已。

殿中静得可怕，内侍从殿门外探进了头，被陈子钰瞧个正着。官家其实一贯脾气都很好，也很少会直接向内侍、宫人发脾气，可内侍这会儿和陈子钰的视线相交，却几乎被他蓬勃的怒气吞噬。

内侍慌忙隔着殿门跪趴在地上行礼，陈子钰捏了下两侧的内眼角，终是抬手让内侍起来，遥问了一句；“何事？”

内侍慌忙回禀：“尚书内省内官求见，说是寻到了一样至关重要的证物，需面呈官家。”

“你没见朕正在与燕王殿下商议要事？”陈子钰的声音里透出一阵冷厉，锋刃一般。

内侍慌忙道：“那内官说，正是与河汉府之事相关的证物，需得即刻面呈官家。”

陈子兆垂着眼，陈子钰却瞪了他一眼。

此时陈子钰已经多半猜到，方才陈子兆极有可能就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等什么？他一时有些犹豫，是否真要让陈子兆如愿在殿上见那尚书内省的内官。

陈子兆闻听见青砖金瓦下溜过的风，他当然知道他的兄长在犹豫，“不见倒是也无妨，只是那常平仓——”

陈子钰随手捡起一本方才被他拂落到地上的册子直接向着陈子兆扔过去，册子直挺挺地砸到他的额头上，接着摔落在地。陈子兆看见纸上白纸黑字写得似乎是河汉府中人的证言。

“隆冬，雪降月余，积雪厚达腰部，冻饿而死不知繁几。”

证言掉到青石地砖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陈子钰向内侍发出指令：“让那内官上殿。”

殿中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细细密密的，陈子兆却皱了皱眉，他认得沈明心的脚步声，她规行矩步时，每一个步音都像是精心测算过，绝不会间隔太长或太短，她鲜活灵动时，每一个步音又像是自己会跳跃，在地砖上磕碰一下，就会向前弹动。

可这个人的脚步声音却轻而快。

不是沈明心。

他侧过了头，却刚好碰上那内官伏身行礼，整个人趴在地上只能见到背脊和后脑，他觉得看着是有些眼熟的。

“你说有证物需面呈于朕？”

“是。”

“与河汉府雪灾相关？”

“是。”

“何物？”

“河汉府府学典籍蒋酩编撰《河汉府志》，且内有蒋酩上书检举当日河汉府府尹郑敏达，隐瞒灾情知情不报，与府中奸商勾结的诉状。”

陈子兆的视线一直放在那内官身上，听见她说还有一封诉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既然蒋酩当日想办法把河汉府志藏于千字文中，送入内宫，那他定然也有办法将诉状一起装订成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