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所能够牢牢把握住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的优势,不能够太早的把自己暴露出去。
“我们静候天明。”
崔令容遮掩一下眉宇之间的重重忧虑,尽量将语气放的温和去安抚那些将士,让他们好好的养精蓄锐,今夜恐怕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个宁静夜晚。
一旁的卢毅视线沉沉的在士兵和她之间来回游晃,因为不明的轻笑一声,终归没开口再说些什么。
随后崔令容弯腰进入一个潦草搭建的帐篷,身体直挺挺的躺在还有些崎岖不平的泥土地上,原本想着许多纷乱复杂事情的深思难得有了片刻的休息。
她看向夜幕里闪烁着的星群,无力的合上了眼眸,唇角溢出一声叹息。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如何才能扭转现在的局势?
她眨了眨眼睛,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两下毫无预兆的,又像是本就该如此般一道宽阔挺拔,仅仅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给人无限安全感的人影含着笑意出现在她的面前。
庾珩,仔细算算其实我们才三日未曾相见,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每一日都过得如此煎熬漫长,从早到晚像是走过了一年半载似的。
漫长到她需要马不停蹄的用许许多多的事情来填充自己。
她短短三天以来不敢停下来,让自己有喘息,一是情势确实危机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二则只有这样才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他。
崔令容用手机将自己的双眼覆盖上,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暗色之中,酸胀的眼眶悄无声息的落下一滴无言的泪,没入发缝之间转瞬即逝。
“庾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你先前是不是也曾多次面临举步维艰的情境?你不是说好了,不会让我摔下来的吗,会一直稳稳的托着我,那你现在就出来呀,告诉我该怎么做?不要让我总是感觉自己一只脚踏空了一样……”
崔令容声音沙哑,她死死咬住唇想让自己再坚强一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旦用庾珩两个字开了口,后面所说出来的任何话语都有一种沉甸甸的孩子气的委屈。
“你之前总说我算计你,你是不是现在想要报复回来?我知道这种滋味很难受了,我不会再这样了,你能不能回来。”
崔令容胸腔激烈的起伏着,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的深夜里爆发出来,封锁的唇变成了宣泄的口,无言的眼睛变成了痛苦流转的渠道。
“说好了,等着我去嫁给你……你难道就不想娶我吗?”
崔令容想撑出一个笑,可下一刻她就作罢了,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唇畔,就算僵硬的扬起一个弧度也满是苦涩。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了多少的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诉说了多少的心酸,她神思不属浑浑噩噩的好似到了另一处地方。
她好似置身在一处熙攘街道,周围人潮拥挤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和善慈祥的笑容,手中提着形式各异的花灯,抬头望去夜幕之上还漂浮着许多孔明灯,将夜晚照的如同黄昏晚晓。
身边穿行过许多头发花白的老人,崔令容想喊住他们,先问一下自己究竟是在何方?
等转眸的那一刹那,她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追问了,她身边所站立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至亲至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好累,为什么还没有人接她回家:“你们玩的好不自在,都快要把我这个女儿都快要忘了?刚才只差一点我就找不到你们了。”
“我们永远都在那里,你又怎么会找不到我们?容儿,你如今已经不需要我们的庇护了,面对你如今的成长,我们只感到无比的欣慰。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翱翔在风雨里,你会走的很远,很快,所以不用时时刻刻的回头往后看。”
“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要永远的待在你们的身边,我们是家人,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的,不管你们是去做什么的都带我一起离开好不好……别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承受这么多……”
崔令容摇晃着母亲的手臂,听她手腕上玉佩互相碰撞的青脆声音,一面忍不住的朝另外一侧看去,她总觉得还有一个人没有到自己的身边。
“阿姐,虽然我们现在也很想和你整整齐齐的团聚,但你现在还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家。”
“你看,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你呢,他就是我的姐夫吗?”
“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姐夫?”
崔令容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他一句贫嘴,目光却下意识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望,她的视线再难以从那逆着人群朝自己走来的人身上移开,他的手中没有提花灯,脸颊侧面落下了一层削薄的阴影,他身上的色彩明明没有那么的鲜明,崔令容却兀自觉得他就是站在光亮里的。
他的出现好似填补了她心里缺失的空白的那一部分,这下她只觉得人生圆满。
他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阿容,我们回去了。”
“回哪去?”
崔令容怔愣的问了
一句,他只是微微的笑着不答话。
下一刻,一缕明亮的天光,从帐篷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崔令容的眼皮上,她呓语了一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