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时心中所想的却并非虚无缥缈的神佑。
她只是记得,从前她那不学无术的兄长们,每年都能堂而皇之地去逛灯会、祈文运,而她,只能被父亲一句“女子当安分守己”禁足在家。
这一次,她不但要去,还要在神女娘娘面前,为自己祈一个堂堂正正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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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市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城里约莫很重视这场盛会,花灯街上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路边的小摊前挤满了人,还有不少人提着花灯从街巷穿行而过。
几人正艰难地挤过人堆,忽然被路边的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群人围在一处,呼喝押注声不绝于耳。
“我押顾公子,他文思敏捷,辞采华丽,这次文会定能夺魁!”
“我却觉得陆公子思维严谨,滴水不漏,他的文章当属第一!”
“唉,顾公子诗才风流,陆公子策论老成,这……属实是难选啊!”
“我倒是听闻新来的苏大人重实务,我押陆公子一票!”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附和,讨论着自己要下注的对象。
“他们在说什么?”温玉疑惑道,她对城里的大家族几乎是一无所知。
温青时侧耳听了片刻,低声对温玉解释道:“他们在赌明日魁首。”
“顾、陆二人,说的是顾鸣与陆成舟,顾鸣是富商之子,陆成舟为官宦之后。上次文会,家兄是魁首,顾鸣次之,陆成舟居三。”
“那时主事的梁大人喜好奢靡,连带着读诗赏文也爱辞藻华丽的作品,顾鸣恰好投其所好,名次便高。”
“至于家兄夺魁那篇,是我少时一篇废弃的习作,辞藻堆砌,强说愁绪,自己读过后都觉得矫饰不堪。没想到,它被兄长拾走后竟入了梁大人的眼,当场被点为魁首。”
“陆成舟对此忿忿不平,他作了一篇论治城之策,却被两首浮华诗词压了下去。他父亲在朝为官,他耳濡目染,那篇文中颇重严刑峻法,以为强权之下方有良民。”
温青时垂目:“我也曾读过他那篇习作,却和他意见相左。我倒是觉得,对民众的教化不应一味打压,而是应该循循善诱,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温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可见这魁首花落谁家,还是在主考官的一念之间。”
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温青时:“青时,这次文会,你心中可有成稿?”
温青时闻言,眉心微蹙,竟然有些踌躇不定:“往年的题材尚有迹可循,梁大人喜华藻,便堆砌辞章;若有大人重实务,便多论经世……可这位苏大人,行事作风迥异常人。”
“他雷厉风行办水利,派人到民间重金收粮,如今又重开文会,我实在难以揣度他的喜好。”
她抬起眼:“我……不知该从何处落笔。”
“那便写自己想写的吧。”林岚的声音轻轻响起。
温玉和温青时同时转头看向她。
林岚回望她们,目光清澈:“不必揣摩考官心思,只求落笔时对得起自己的心,这便是我的答案。”
她的话语简单,却让温青时心头微动。
是啊。
既然考官的心思云遮雾绕,她又何必徒劳地去猜?
与其削足适履,去迎合他人未知的喜好,不如写自己喜欢的文字。
过往那些为迎合阅读者而堆砌的辞藻,为符合主题而强说的愁绪,都不是她心之所愿,纵使靠这样的作品侥幸夺得魁首,她也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