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言之凿凿,朝和却心内存疑。
斟酌半响,直视对方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姐如此说,可是扎煞奴婢了。”绿绮摇头道,“我是小姐的侍女,小姐但说便是。”
“那好。”朝和闻声点头,遂干脆问道,“你既说金雕可以送信,那遵你们阁主的意思,银鹫养出来,也要充作信使么?”
“不。”绿绮摇摇头,“阁主的意思,是既将银鹫送来,那它日后生杀之去留都听凭小姐处置,遂您的意就好。”
她如此说完,眼波流转,见朝和沉思默想,料其心有顾虑,遂径直开口、垂眸柔声宽慰道:“银鹫难驯,待小姐却格外亲近,依奴婢看,的确是渊源颇深,小姐——”
言及此处,绿绮试探性抬眸,见朝和不动声色,神情不可探察,遂话锋一转,又道:“可若小姐不喜,奴婢待会……回绝了便是。”
朝和本在思忖,乍听此言,不由抬眸诧异:“这样办,你们阁主不会怪罪么?”
“小姐的意愿大过天。”绿绮如是说。
“且奴婢动身之际,阁主也有过交代。”言及此,又宽慰道,“是以,您无需忧虑,但求顺心便好。”
见她弯唇,朝和心里震动。感怀绿绮真情实意坦诚相交之时,也怅惘自己对卫翎真心存疑而连番猜忌之举,思及此,不禁懊恼——此时此刻,竟连心忖也变得难以启齿。
只见她闭了闭眼,心道:卫翎送猫,竟真无其他目的!
还以为卫翎有添信使之念,却因银鹫难驯而实在不愿费力,想起先前予她令牌之举,料朝和不会推拒,遂送她身边——表面看似赠礼,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坐享其成。
念及此,朝和无声长叹,恼恨自己缘何对卫翎之好心抱这般恶意!
她连番细忖,心中惭愧渐生,不免又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朝和恍然,“你好心替我办事,来回跑这一趟,可谓劳神费力,现下我之质疑,不过微词罢了,何苦因此教你再走一遭?”
她顿了顿,又勾勾唇角。
“你既说猫儿与我亲,那搁我房里就是;你们阁主的好意,我就此收下。”
“改日若有机会,定好好谢他。”朝和冲绿绮点头,温言弯眸道。
她话落,抬手想抚一下鬓角,瞥眼却见披散之发梢,这才顿了顿,转眸将手收回,又朝珠连饱含歉意道:“瞧我,一时糊涂,竟忘了。还教你等了这般久。”
“须得快些了。”朝和招了下手,边说,边往妆奁边上走,“赤羽可还等着呢。”
……
朝和一袭雪青色襦裙,此刻眼帘低垂,正端坐在扶手椅上。她漫不经心地撇了两下浮沫,却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一应的事宜,赤羽已与你们说清了罢?”朝和侧身敛眸,拣了个果子,随口道。
“别的我也不说,不过想问两句:如今掌家的是谁,从前的又是谁,你们可知晓?”
话落,众人面面相觑,须臾,又连连点头。见此情形,朝和莞尔一笑道:“知道就好。”
“既如此,那想必她卸任之缘由,诸位也心知肚明罢?”朝和似笑非笑,屈指敲了敲桌角,见众人不言,又讥刺道,“何必沉默呢?你们这儿,不是刚出了个赵峰么。”
喟然话罢,见账房先生们个个惊疑不定,才欣慰暗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再敢听不懂,便真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