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窜起,以闪电般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
仿佛有冰冷的藤蔓沿着她的血管疯狂生长,缠绕住每一寸骨骼,勒紧,嵌入。
她盯着那枚徽章。
良久,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将它从黑色的丝绒衬垫上拈起。
金属触感冰凉刺骨,边缘的锐利感并非错觉。
重量比她预想的更沉,仿佛承载着某段历史的全部密度,某种无法言说、却重如千钧的秘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离开衬垫的刹那——
徽章背面,一行极其细微的、需要用特定角度才能勉强看清的刻字,映入了她的眼帘。
刻痕很浅,浅得像一道愈合已久的伤疤,像是用最精细的刻刀,以近乎折磨的耐心一点点雕琢而成。
她必须将徽章倾斜到某个精确的角度,让光线以最刁钻的方式掠过表面,那些幽灵般的字迹才会如水面下的暗影,缓缓浮现。
字体是一种老式的、带着十九世纪贵族气息的花体英文,优雅中透着一股墓碑铭文般的冰冷:
Toorateouronbeginning。
Lookingforwardtoourreunion。
(纪念我们共同的起点。期待重逢。)
没有落款。
没有称谓。
只有一句含义模糊的短语,以及一个日期。
一个让雾岛莲瞳孔紧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倒灌、连灵魂最深处都为之战栗的日期——
那正是,五年前,她坠入这无尽“轮回”地狱的第一天。
一切痛苦、伪装、挣扎、绝望的所谓“开端”。
那个日期,被以同样精细的工艺刻在冰冷的金属背面,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陈旧伤疤,一个只有她以及送件人才知道的、绝对隐秘的、锚定在时间长河中的坐标。
雾岛莲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那种颤抖源于灵魂深处的震荡,而非肌肉的痉挛。
“哐当。”
徽章从她骤然失力的指尖滑落,掉在矮桌的玻璃表面,发出清脆而孤独的撞击声。
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扩散,像一颗石子坠入记忆的深井,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直至触及那些被她刻意掩埋、尘封在灵魂最黑暗角落的、破碎的记忆残骸。
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吞噬着天光。
她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整个人沉寂在这片黑暗里。
横滨的霓虹灯,如同苏醒的欲望之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沉沉的夜色浸染成一片暧昧而病态的紫红色,像一块逐渐腐败、却依旧华丽的巨大天鹅绒,包裹着这座城市的无数秘密与罪孽。
雾岛莲有些呆滞地抬起头,踉踉跄跄地走到窗边,沉默地凝视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远处的港口Mafia大楼,如同黑色的巨人矗立在港湾旁。
它顶部那永不熄灭的红色警示灯,像一只冷漠俯瞰众生的独眼,规律地明灭,冷冷地注视着脚下这片被暴力与欲望浸透的土地。
更远处,武装侦探社所在的砖红色建筑,低调地隐没在高低错落的楼群阴影中,像一个沉默而敏锐的观察者。
雾岛莲握着那枚重新捡起的乌鸦徽章,站在公寓昏暗的中央,仿佛站在了所有谜题、陷阱与命运丝线交织的十字路口正中央。
下一个动作,下一句台词,下一个选择,都将牵引出无法预知、可能通向彻底毁灭的剧情走向。
而这场戏剧的“导演”……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位。
这场戏,远比她想象得更为庞大、复杂。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