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带质地光滑,在路灯下泛着丝绸般奢靡的光泽,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做工精致的银色铃铛。
随着猫咪轻轻转动脑袋的动作,铃铛发出清脆而空灵的“叮铃”声,那声音穿透寂静的夜风,格外清晰,像某种暧昧的讯号,又像一句轻盈的、带着嘲弄意味的提醒。
而在街道对面,那片被建筑物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边缘——
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修长身影,正慵懒地倚靠在斑驳的砖墙上。
那人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星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每一次呼吸般的光亮闪烁,都像在黑暗中传递着一串无人能解的摩尔斯电码,诉说着晦涩的谜语。
仿佛是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太宰治缓缓抬起头。
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隔着流淌的夜色与光影,他鸢色的眼眸,却仿佛穿透楼宇间的黑暗与距离,精准无比地对上了她窗口那道窗帘的缝隙。
距离很远,夜色浓稠。
但雾岛莲就是能“看清”。
看清他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清他微微扬起却亳无暖意的嘴角。
看清他眼底那种混合着好奇与猎食者般危险探究的、复杂而明亮的光芒。
像孩子发现了独一无二的新玩具,又像猎手终于锁定了期待已久的珍稀猎物。
他笑了。
对着她窗口的方向,清晰而缓慢地,做了一个口型。
尽管隔着冰冷的玻璃与遥远的夜色,尽管没有一丝声音传来,雾岛莲还是瞬间读懂了那句唇语。
那些唇形的变化,那些细微的表情配合,对她而言熟悉得如同刻在轮回记忆最深处的烙印,像某种宿命回响的复调:
【明天见。】
三个字。
轻飘飘的。
却仿佛落下了沉重的闸门,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
太宰治做完口型,似乎心情颇佳。
随手将燃尽的烟蒂丢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尖,漫不经心地碾了上去。
那一点最后的红光在鞋底与地面之间彻底熄灭。
然后,他转过身,沙色风衣的下摆在夜风中扬起一个潇洒而落拓的弧度,悄然融入夜色。
很快,便消失在横滨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深处,仿佛从未在此驻留。
只剩那只名叫“蜜柑”的三花猫,还固执地蹲在路灯的光晕里。
银色的铃铛随着它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断续的“叮铃”声,像在为这场短暂而无声的隔空对话,标下轻盈的句号。
它又软软地“喵”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迈着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而从容的步子,缓缓离开。
颈间那条崭新的红色丝带在它身后轻轻飘动,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道微小的、流动的、渐渐隐入黑暗的血痕。
雾岛莲松开了握着窗帘的手指。
粗糙的布料从指尖滑落,重新垂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外那个被无数双眼睛贪婪注视着、被无数秘密填满的世界,将横滨的夜色彻底隔绝在外。
她应该去洗漱了。
应该为明天下午那场注定多方势力交汇、暗流汹涌的“会面”做准备了。
应该继续扮演好那个名为“雾岛莲”的角色,直到这场漫长的戏剧迎来终幕——或者,直到她真的找到打破这无尽轮回诅咒的方法,从这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中,彻底醒来。
她只知道,在这个横滨的雨夜,这场由无数谎言、秘密、欲望与绝望交织而成的宏大默剧中,属于她的戏份,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刻。
而明天下午两点,波洛咖啡厅靠窗的那张桌子旁,将坐着的,绝不仅仅只有她与安室透。
还将坐着整个横滨的阴影,交织的目光,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