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连他都无法完全预测、无法完全掌控的、有趣的“意外”?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太宰治懒洋洋地摸出来,瞥了一眼发光的屏幕——是国木田独步发来的信息。
不用点开,就能从预览的那几行字里,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怒火与咆哮体控诉:
擅自离队!报告一字未写!明日积压工作堆积如山!必须准时到社!否则就如何如何……
他指尖一划,干脆利落地将通知清除,连点开详细内容都欠奉,如同拂去衣袖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后,他指尖轻点,打开了另一个私密的聊天窗口。
那是与江户川乱步的私人对话。
最后一条信息是乱步今天下午发来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跳脱、笃定,且直指核心:
【那只“果冻怪”今天可是饱餐了一顿哦,情绪菜单相当丰盛呢。不过它消化的时候,好像对莲酱身上的“基础味道”特别着迷,估计消化完了就会像惦记着限量版甜品一样,惦记着回来再尝尝呢。PS:山崎奶奶给的谢礼饼干,记得分我至少一半,不然我就去告诉国木田,你不仅消极怠工、报告全无,还在宿舍里未经报备偷偷养起了猫科动物哦,罪名是‘非法侵占侦探社公共空间(情感与注意力)’。( ̄▽ ̄)~*】
太宰治看着那个俏皮的颜文字和毫不掩饰的“威胁”,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拖着长长尾巴的“??????……”表情。
然后,他的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方,罕见的犹豫笼罩了他几秒钟。
最终,他的指尖落下,敲出一行字:
【乱步先生,你觉得……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同时被“过去”的亡灵,和“未来”的鬼影,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沉重的东西,夹在中间追赶呢?】
信息发送。
等待的时间被房间里的寂静拉长,只有“蜜柑”细微的呼噜声规律地响着,像某种背景白噪音。
几秒钟后,回复跳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仿佛名侦探早已等候多时,或者,答案本身就在那里,不言自明:
【当然有可能啦!比如说,欠了地下钱庄巨额高利贷的家伙,既被过去签下的借据(亡灵)追着跑,又被未来可能被沉进东京湾水泥柱的恐惧(鬼影)吓得睡不着觉嘛!人生就是如此现实呢!不过太宰,你问的应该不是这种经济犯罪范畴的例子吧?(??????????????)】
太宰治盯着屏幕上那个活泼的颜文字,忽然低低地、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声短促的、含义不明的轻笑。
笑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浓厚的自嘲意味,甚至惊醒了腿边地毯上睡得正沉的“蜜柑”。
猫咪不满地从美梦中抬起头,睡眼惺忪,琥珀色的瞳孔还处于放大状态,迷迷糊糊地“喵呜”了一声。
尾巴扫来扫去,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控诉,然后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用毛茸茸、暖烘烘的屁股对着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猫梦里,仿佛在用行动表示“愚蠢的两脚兽,不要打扰本喵大人的安眠”。
他放下手机,抬起手臂,用手肘内侧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视觉被剥夺,浓郁的黑暗降临。
而在那片专属于他的黑暗里,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如同深海水压般强行浮现出来开始浮现——
不是清晰地记忆。
更像是……来自更深处的、扭曲的、如同隔着毛玻璃或浑浊水面观看的梦境残片,带着强烈的情感烙印与感官细节,真实得令人不适。
或是埋藏在潜意识最底层的、被遗忘的、不愿触及的。
“涟漪啊……”
昏暗的、空气凝滞到仿佛固态的街巷。
只有一线惨白的光从高处的缝隙刺入,切割开漂浮的灰尘,像一道冰冷的伤疤。
一个女人,背对着光源,跪坐在冰冷的、粗糙的石板上。
长发散乱地披落,遮住了她的脸和肩膀,只能看到单薄的背影,在难以抑制地颤抖。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甜腥的、属于血的味道,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
还有一种更浓稠的、近乎实质的悲伤与绝望,像黑色的沥青,浸透了每一寸空气,让人呼吸困难。
他(?)站在街巷冰冷的石板上,步步紧逼,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是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