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走到林序面前。
“贯穿伤非常凶险,刀刃带有特殊能量侵蚀,离心脏只差不到一厘米。我们成功取出了刀刃,清除了大部分侵蚀能量,修补了主要血管和受损组织。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
林序紧绷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他……”
“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医生语气严肃,“失血过多,脏器功能受到严重冲击,加上那种侵蚀能量的后续影响,他需要时间恢复,而且……”医生顿了顿,“精神力场异常活跃,虽然保护了他的意识核心没有彻底崩溃,但这种活跃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应激反应,很不稳定,对身体的负担也很大。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关键。我们已经把他转移到重症监护单元,用最好的设备和药物维持。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我能去看他。”这不是询问,是陈述。
医生看着林序布满血丝、却冰冷执拗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必须穿隔离服,不能待太久,不能打扰他休息。”
林序点头,转身就往更衣室走,脚步有些踉跄。
换上无菌隔离服,消毒,林序终于走进了重症监护单元。
沈酌躺在一个透明的维生舱里,身上连接着更多的管线,胸口覆盖着厚厚的生物凝胶和医疗绷带。他闭着眼,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只有维生设备上平稳跳动的曲线,证明他还在顽强地活着。
林序走到维生舱边,透过观察窗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了平时那桀骜不驯的笑容,也没有了战斗时的凌厉凶狠,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器。只有那依旧英挺的眉骨和轮廓,还能看出那个嚣张又强大的沈酌的影子。
林序伸出手,隔着冰冷的观察窗,指尖虚虚地触碰着沈酌的脸颊轮廓。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哽住了。
他想说,你这个白痴,谁让你挡在我前面。
他想说,你不是说阎王爷都不敢收你吗,那就给我挺住。
他想说,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那么多架没吵,那么多任务没完成。
但最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只化成了一句沙哑的、几乎听不见的低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命令口吻:
“沈酌,你的命是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观察窗上,对着里面那个沉睡的人,一字一顿,声音低哑却清晰地说: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这句话,不是祈使句,是绝对的命令。是林序用他仅存的、所有的理性和意志,下达的最终指令。是他崩塌的世界里,唯一还能抓住的、不容违背的法则。
他不知道沈酌能不能听见。但他必须说。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
维生舱内,沈酌那只放在身侧、连着监控线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
非常细微,但监控仪器上,代表神经反应的曲线,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短暂的波动。
林序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只手,又猛地看向沈酌的脸。
沈酌依旧安静地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但那一下细微的动作,和那瞬间波动的曲线,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林序心中那厚重的冰层。
他没有看错。
他还在这里。他听见了。
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到达了极限。一直强撑着的某种东西,轰然崩塌。
林序靠着维生舱的观察窗,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他背对着玻璃窗,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耸动。没有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颤抖,透过隔离服的布料传递出来。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眼睛。有水珠,一滴,两滴,砸落在冰冷洁净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的水渍。
这个一向以冷静、理智、甚至冷漠示人的“人形计算机”,这个刚刚以近乎神魔般的力量抹杀了所有敌人的男人,此刻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终于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缝隙里的、最深沉的恐惧和无助。
为了沈酌。
也只为沈酌。
最理性的他,可以为爱失控,毁天灭地。
最不羁的他,可以为爱舍命,义无反顾。
那一句“不准死”,是命令,是恳求,更是跨越了所有理性与宿命、最深沉的告白。
他们的关系,在生死边缘,在血与泪的淬炼中,早已超越了搭档,超越了战友,甚至超越了爱情。那是彼此嵌入灵魂的共生,是超越逻辑与宿命的终极变量。
走廊外,阿哲透过监控看着里面,红着眼圈,悄悄关上了门,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