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漫进室内,偷偷爬在眼睑上,纤长的睫羽受不住这温热,不自在地颤了颤,下一刻又被一个黑色身影覆盖。
闻诗侧移一步挡住叶蓁面上的光线,她站在竹榻前,躬身静静地看着叶蓁的睡颜。她出关已有三日,叶蓁也整整睡了三日。
筋脉重塑,沉疴尽消,真好啊!
闻诗抚着叶蓁的脸颊,感受着指下肌肤温热的触感,有些想笑又莫名眼眶酸涩。
她终于要恢复了么。
叶蓁睡得很深,她微微蜷着,侧脸被压出一小块柔软弧度,呼吸轻缓绵长,睫毛细微的颤动着,不知过了多久,喉间才溢出一声辩不清的呜咽。
闻诗想叶蓁当是做了个好梦,因为她睁眼地动作是那样的轻,那样的缓。
闻诗静静地看着,直到叶蓁的双眸中的懵懂混沌渐渐消散。
真是奇怪,明明唇角、眉梢都没有太多变化。可闻诗还是察觉到,叶蓁身上那层毫无防备的柔软,如潮水般退走了。
好可惜,闻诗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许是睡了太久,叶蓁并没有察觉这个叹息,又或是她仍沉醉在那个梦中。
叶蓁久违的做了个好梦,梦里春日融融,狭长的林间小路,窜出两个跑跳嬉戏的孩童。叶蓁一开始以为自己站在一个高高的地方,直到暖意从身后拥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一双纤手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脊,说话的是个很温柔的女声,叶蓁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低哑的男音在应和着憨笑。
分明看不清脸,但一切都是那么明媚,于是叶蓁也笑了。
像是梦幻的泡泡,从梦中溢到了现实,触到阳光的瞬间悄然碎裂。梦醒时分叶蓁又有些失落,叶蓁自以为将这份失落掩藏得很好,于是她对闻诗说:“你突破了?”
叶蓁不知自己躺了几日,方开口才知自己的嗓子干涩的厉害。
闻诗将几上的茶碗往人身前一递,叶蓁下意识地接过,道了声:“多谢。”
温热的茶水很好地缓解了喉间的干涩,脑中也渐渐清明,直到饮尽茶水,茶碗被闻诗顺手接走,叶蓁才发觉闻诗没有说话。
“怎么了?”
叶蓁的第一反应便是出了事,可能出什么事呢?
叶蓁自己好好地躺在这里,那出事的就是闻诗了,是修炼遇到了瓶颈吗?
闻诗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叶蓁伤势痊愈,分明应当高兴的。可见着人先前柔软的睡颜,在对比现下礼貌疏离,闻诗莫名觉得委屈、失落。像是刚触及了幼猫呼软的肚子,然后它便毫无留恋地跳开了。
叶蓁伤愈了,叶蓁修为比自己高,叶蓁不需要她了。叶蓁关心她,叶蓁不喜欢她……
闻诗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一缕名为叶蓁的风,可她无法确定这风不属于她,会不会属于她。闻诗压下心中的酸涩,挤出一个苦笑:“无事,我突破了。”
一个半躺着,一个站着,四目相对,一时竟是无话。
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的!
长久的沉默像是一片阴影,沉沉地压在叶蓁的心口上,转瞬间便压垮了她。
叶蓁极不擅与人交往,或者说从未与人深交过。她唯一一段长久的人际关系,便是靠着师徒情谊为枢纽的与扶风道人间的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里,叶蓁以为自己把这段师徒关系经营得极好。可惜的是,当时多有信心,现在便多讽刺。
扶风道人的别有用心,使得叶蓁在这段漫长时间里的所有努力,都成了一段可笑的独角戏。
叶蓁意识到得太晚,留给她的时间也太少。叶蓁像是个光杆的将军,在这静默的战场上,她可以敏锐地察觉到敌军的风吹草动,可她手中甚至连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