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跑我这来过家家了。”闻鸢飞冷哼道,“兄友弟恭的戏码演够没有,退烧后就给我滚,别在我跟前耍无赖。”
“小姨……”练羽鸿眼见闻鸢飞就要离开,忙出言叫住她,却不料闻鸢飞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有屁就放!”
“我父母的骨灰有何问题,小姨还未曾赐教。”练羽鸿观察她的反应,渐渐摸清了她的脾性,这一声声小姨也喊得越发顺口。
闻鸢飞的表情似是想发脾气又忍住了,这一次却没说什么“我爱说不说”之类的话,面若冰霜地开口了:“正常人的骨灰是灰白色,你倒出来的骨灰颜色深重发黑,你说有什么问题?”
“颜色发黑?!”练羽鸿脑中闪过昨日片段,湖面大片骨灰确实呈现黑灰之色,他心中惊骇无比,怔怔道,“你的意思是……可我分明记得,为我娘收敛之时,是灰白色的骨灰……”
穆雪英始终站在人后,沉默不语,直至此刻听到闻鸢飞说出这番话后,旋即瞳孔紧缩,震惊之情不亚于练羽鸿。
闻鸢飞点头道:“不错,这便对了,一般死人焚化后骨灰都呈灰白之色,说明你娘没有问题。”
练羽鸿颤声道:“既然不是我娘……”
“哼,纵然你爹有什么问题,也是他咎由自取。”闻鸢飞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布帛,其上针脚细密,正是先前骨灰坛中那团碎布,闻鸢飞夜里将其一针一针仔细缝合,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有巴掌大小。
闻鸢飞拿出了布条,却不急于说话,攥在手心,生怕被人抢走似的,转头看了练羽鸿一眼。
练羽鸿心知此刻绝非计较之时,毫不犹豫道:“这是你的了,我不会再同你争。”
“这本来就是我的。”闻鸢飞嘴上不依不饶,却终于松开手心,露出了那张拼合后的碎布。
练羽鸿微微拧眉,昨日匆匆一瞥,未来得及细看,眼下观来,其上确为阿娘字迹无疑,布条日久发灰,“不悔”二字颜色深黑,然而泡过水后,又仿佛晕开了一层不祥的红褐色,令他看了只觉得隐隐的不舒服。
“这是血。”闻鸢飞道。
“你说什么?!”
练羽鸿下意识伸手,却扑了个空。闻鸢飞将布条拿得远些,随手取下发间银簪,将簪子浸入茶杯过水,继而点在“不”字的那一点上。
水珠沁入布料,令得干涸的墨迹微微融化,不多时,银簪尖处变色,已然蒙上一层深黑。
……血里有毒!!
练羽鸿双手不住发颤,只觉今日所知之事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以至于将要承受不住。他梦呓般喃喃道:“我爹……不是与穆无岳比斗,被他重伤才……”
“这个世道太不把人当人了,前一日尚亲如手足,后一日便你死我活,所以我离开了江湖,发誓再不踏足。”闻鸢飞漠然道。
“练淳风死讯传开,我曾上涿光山寻过阿思,那姓练的师弟百般推脱,只说她不愿见我。我去找穆无岳,他懊悔自责,以至自伤泄恨,却又有什么用?”
“他们以前……真的很要好?”
“是的,你不知道?”
“我娘什么都没告诉我……我甚至不知她会医术,既然如此,我爹又怎会……”练羽鸿站不稳般后退一步,乙殊下意识想拉他一把,身后的穆雪英却已死死抓住了练羽鸿的手臂。
“不错,你娘什么都没告诉你,所以你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听闻此言,闻鸢飞面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似乎因此而高兴了一点。
“不,不对!”练羽鸿脑中一道霹雳闪过,忽而大吼起来,“我爹是中毒死的!他与穆无岳关系很好,又是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比武,何至于使毒害人?!”
“最重要的是……”练羽鸿头痛欲裂,不住喘着粗气,一个恐怖的猜想渐渐浮现,“如果真是穆无岳所为,阿娘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反而千回百转,非要我来此处找你解迷不可……”
闻鸢飞眉峰拧起,面容凝重,乃至于阴沉得可怕。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这不是穆无岳……”
“不,这就是穆无岳做的。”穆雪英倏然开口。
练羽鸿刹那转头,穆雪英表情平静得可怕,眼底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因为,我就是穆无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