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萧山心中的小人抱头尖叫着吐槽,实在是有点繁忙。
缪与和黑色舌头精怪——暂且叫它鱿鱼精吧,骆萧山说了算——二者的拉锯也到了尾声,鱿鱼精缠在锁链上的触须尽数脱落,整个身躯看上去都比刚才小了一圈,不过青光铸就的锁链不是凡物,随着它体型的变动也缩紧了束缚,始终没有叫它逃脱的空间。
鱿鱼精倒是想要断尾求生,可奈何身躯主干被死死锁住,这一断,恐怕就不是弃卒保车,而是直接一分为二了。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就在它因剧痛而彻底认清实力差距,靠近地面阴影的位置猛地断裂,想要金蝉脱壳之时,缪与也终于对这场实力悬殊的碾压失去了耐心。
他五指张开,对着那团蠕动的阴影虚虚一握。
又是一道符咒打出,瞬间化作一张青光流转的巨网,兜头罩下,精准地将那团精怪从地板阴影中硬生生“捞”了出来!
与此同时,屋内的气氛变得凝滞而压抑,连狐妖七五都不免瑟瑟发抖。无形压力之下,事物的界限都有些模糊,空间变得不再真实,空气仿佛成了粘稠的沼泽,被捕的精怪声音像是风吹洞穴,“呼呼”的,压抑着不甘,却无法挣脱分毫。
缪与平静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一切。
终于,那团阴影彻底放弃了抵抗。
它在网中团了团身子,然后扭曲、变形,在骆萧山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竟然冒出了两只黑乎乎的小手,高高举过头顶,构成了一个充满求生欲的——投降姿势。
“你要的老鼠。”缪与说。
骆萧山愣了一下,才哭笑不得地反驳:“我才没要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啊?闻起来……怎么有点像烤鱿鱼?”
“鱿鱼?”缪与摇摇头,“这应该是一种依托老房子诞生的精怪,常被称为‘房妖’。按理说,你这宿舍年头不长,养不出这东西,估计是从别处老宅迁来的,在你这儿安了家。”
骆萧山接受了这个来头,好奇地打量着束手就擒的房妖。后者讨好地摇了摇小黑手,发出委委屈屈的咕噜声,努力营造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骆萧山眯起眼,决定先问最关心的问题。
“能吃吗?”
“咕噜!”房妖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黑乎乎的身体像果冻般剧烈晃动。
缪与嫌弃地瞥它一眼:“这么丑的东西,你也下得去口?”
“你别不信,刚才你用法术烧它的时候,闻着还真有点香。让我想想……香辣鱿鱼,那种弹牙的口感,刷上咸香麻辣的酱料,带着海鲜特有的风味……”她说着,自己都咽了下口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七五刚才还吃掉它一截触手,没事吧?会不会有毒?”
缪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团黑影。
“天然修炼成的精怪,总比人类那些无良添加剂健康。但这玩意儿真能好吃?”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激起了骆萧山的好胜心,她的无敌酱料沾鞋底都好吃,烤妖怪算什么?!这是对无敌酱料的轻视、蔑视,不可容忍!
只是,她好像从那团黑乎乎、不知算不算脸的地方,看到了两条清晰的面条泪。
“呃……”
“哦,它听得懂。毕竟修为比旁边这只狐狸还强点。”缪与浑不在意,甚至表示如果骆萧山坚持,他现在就可以客串一下烤架。
被点名的狐妖七五立刻乖巧坐直,豆豆眼里写满了心虚。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吃点正常的吧。”骆萧山放弃了念头,转而指向那摊妖怪,“你说它在屋里安家,那我之前身上沾染的妖气,是不是也是它搞的鬼?”
提到这个,缪与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带点恼羞成怒的意味,耳根明显发红,连带着声音都抬高了一些。
“要不是它每次都缩回房子本体里,我也不至于没察觉!谁能想到你这水泥房里还能藏着一只房妖,连我都给骗过去了……要不,我们还是把它吃了吧!”
房妖再也承受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死亡威胁,发出了尖细的讨饶声:“饶了我!饶了我!”
那声音活像老鼠叫,与它那团庞大的身躯形成了滑稽的反差。
其实房妖还有点委屈。如果真要按先来后到,它比骆萧山可要早得多。
这栋宿舍是拆了旧有的黄泥土砖房后改建的。当年施工时没彻底清拆就开始建,虽已看不出旧痕,但这个过渡期已足够让它成功“乔迁新居”,并幸运地躲开了隔壁那栋房子的特殊影响,安安稳稳在新家住了十几年。
它本是只低调的妖,受限于建筑本身无法移动,从未与其它妖魔照面,也无人知晓它的存在,一直与人类相安无事。
除了几年前一场意外。
那时候骆萧山现在住的这间被用来堆放杂物,村里摆酒席的桌椅就放在这里,算是公家的桌椅。但有时候,桌椅用完擦拭得没那么干净,人们吃饭时不慎弄洒的酒水侵染到木头里,一并被放进屋中,叫这只房妖偶然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