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卫扫视二人,戏谑道:“你弑神可以,我就不行?”
寒池仰头向茫茫的白雪望去:“据我所知,大泽神识无色无形,因无存而无亡,因无欲而无执,可方才那些东西为了抢夺御炎珠出尽百宝,并不是大泽神识。
或者说,它从不是大泽神识。”
衫卫轻笑出声,仿佛被寒池的话所逗乐:“你是在怪我多事?”
他将声音放得很慢,兴致盎然的咀嚼着每一个字,却仿佛并不在意被人听见了多少,只沉浸在讲话的享受之中。
这番拉长的拿腔拿调配上脸上兴奋的表情,显得说不出的别扭。
相比起他们的讨论,衫卫这种诡异的说话方式更叫烟波发毛。
“那你说,真神识在哪里?”
寒池避而不谈,反道:“我大概能串起真神来此的前因后果。”
“涿鹿之战前,你凭空消失,世间猜测也许你和那时的许多神仙一样,或是陨落或是归隐。可真神本是方雷氏最年轻的族长,不应该弃族人于不顾。
我想,你在开战之前独自来此神卜,期盼旗开得胜,因而被困在这里,机缘巧合获得了一部分神识的力量。”
“很接近了。”衫卫赞许的击掌,在一片空旷中响亮的分外突兀。
烟波插话道:“大泽解不了你的困,所以需要御炎珠带你离开?”
一片闪着光芒的雪花飘落下来,将衫卫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像流下一道血泪,又在顷刻间复原如常。
他犹浑然不知,只盯着烟波道:“你和寒池是什么关系,能让他这么护着你。”
这个问题把烟波问住了,她打了个磕绊,道:“我是他债主。”
寒池忍不住撇了撇嘴。
衫卫不信她的话,目光又落到寒池身上:“你我都知道,神一旦毁灭,就该化归万物。不过创世的古神希望永存在自己创造的天地,这股意念渐渐凝聚,化作雨落下来变成大泽镜湖,万年不多一滴,亿年不少一捧。”
衫卫没有给他们插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叙述着:
“那时人界与仙界的通道并未断绝,感应到古神的气息,人与神不断地前往大泽凭吊。他们惊讶的发现,仅仅只剩这一丝神识,也能够庇护神的后裔们。虽然听不到,看不到,可只要心中问吉凶,这镜湖总会给他们指引。
如果仅是这样,也不是有趣的故事了。
区区一缕天地间的神识,承载不了那么多愿望,它真正能够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而这一个愿望恰恰是不能许的。”
“你们猜,那个愿望是什么?”衫卫笑着问。
“求死?”烟波顺着他的思路推测。
衫卫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为什么?”
烟波道:“求生很难,求死很简单啊。”
衫卫点点头:“神识只拥有一种力量,就是永恒。而它没有意识,不辨是非,谁呼唤了这股力量,它都予取予求。”
“凡人祈求青春不老,神鬼祈求法力无边,美人祈求容颜永驻,为官者祈求簪缨传家,拥有的越多越要来祈求。”
“一无所有的人才更应该过来吧?”烟波道。
“从无到有需要的力量太大,神识实现不了。”
他继续说:“所以神识将他们的时间冻住了,他们只能留在这里。”
寒池忽然想起神识曾告诫他的那句话。
欲念越深,在这里就越危险,原来是这个意思。
而衫卫为何会变成这样也就不言而喻了,他也许了愿。
大泽神识回应了他。于是他再也无法触碰到任何世间之物,与任何时空都不能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