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圣上”“吉壤”。
写完之后,便不再多言,一把抹掉。
林寅本就是搜查官出身,对于以往的线索和信息,早在脑海里构建了一套完整清晰的脉络。
因此,每当他获得一条新的线索,这条脉络便会被唤醒,并且进一步完善。
林寅有一种猜想,或许是太上皇和皇帝达成了某种默契,通过兴修大型工程来实现权力的逐步交接。
诸子监、通政使司等等这些衙署,都是这场权力博弈里,一步步度让出来的。
只是每回借大工程行权力交接之事,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这里头定藏着不少博弈和权衡。
林寅也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写道:“受教”。
刚要接着跟王典细聊一番,外头却进来个典吏说道:
“经历大人,左通政大人请您过去说话。”
林寅只得跟着典吏,往通政使司正厅而去。
孔循仁既以左通政领通政使事,便在正厅中理事。
孔循仁见林寅进来,便放下手中毛笔,指了指左侧梨花木圈椅,含笑道:
“仁守且坐!刚让小吏泡了新的雨前茶,尝尝合不合口味。”
林寅趋步上前,拱手躬身道:“多谢夫子栽培!学生能入通政司任见习经历,全赖夫子举荐;更感念夫子不计前嫌,反倒委以实职,学生实不敢忘。”
孔循仁扶着髯须,目光落在林寅身上,满是欣赏,如同看待自家得意门生一般:
“仁守不必多礼。我先前掌诸子监,心中所想,不过是为国揽才,并无半点私心。只是你有这般经世之才,偏不入儒学,反倒去了旁门,实是一大损失。”
林寅微微一笑,颇有机锋回道:
“儒家失之,诸子得之,同为百家,何失之有?”
孔循仁闻言,这一番话超越门户之见,倒是精妙之语,不由得扶髯颔首。
先前入学考核的那番应对,那首言志诗、以及四水亭的仁人之心和以工代赈的策论,都让孔循仁倍感惊喜。
在他看来,这林寅,于学问有忘年之交,于儒道有传承之资,于官场有崛起之相。
错过了这样的人才,无论是从学者、夫子、上司的角度,都是极大的损失!
“言之有理。这并非学问之失,反倒是我之失。未能将仁守这般大才收入门下,我心中常存懊悔,也时时三省吾身,只是不知当日何处失了妥当,竟没能留住仁守,实在是一桩憾事。
这世间的拒绝,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不过都是不合适罢了。
但越是学问高深之人,越不相信这话,总觉得万事都有个道理和本质。
有道是,不读书的人,被人骗;书读多的人,被书骗。
林寅只好编了一个以道相交,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并非对夫子不满,而是对今之儒学感到有所不足。今之儒学,明面虽尊孔孟为圣,实则所行程朱之理,虽以君臣礼法之纲,有安定社稷之效。但到底是隐没了儒学之真精神。
只是从时局所需而言,很难说孰是孰非。只是我若选了儒家,就难免受到儒家秩序所束缚。而我选其他诸子,则没有权威学说之框定,我大可以发前人之所未发,言我心中之所欲言。
子于《易传》曰:“神无方而易无体’,我想说,儒无方而亦无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