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令闻缓缓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赵全。类似这种辱骂的话,他从前听得也不少,他还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
周遭百姓噤若寒蝉。
段令闻缓声开口:“景家军驻守江陵,护的是城中每一个安分守己的百姓。军法如山,不庇凶顽,亦不容诋毁。赵全虽然不是我景家军之人,但在江陵城中,当众殴打百姓,按律法杖责五十,另有辱及袍泽,动摇军心之嫌,加刑三十,即刻羁押至东市,当众行刑!”
前后加起来杖打八十,哪怕一个身体健朗的壮汉也未必承受得住。
赵全瞪大了眼睛,“唔!唔!”
东市刑场。
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东市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大多人都被赵全或是他底下的人欺凌过。
行刑之人高声宣读完赵全等人的罪状,随着一声令下,手臂粗细的军棍重重落下。
“打!打得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很快便有人附和。
“活该!”
“报应!”
群情逐渐激愤。
与此同时,刑场外围。
赵全底下的人听闻主子被当众行刑,顿时聚了几百来人,装备整齐地冲进刑场。
然而,他们甚至没能靠近,便被景家军的人围住。
赵全身边的谋士试图以卢公之威名,来劝段令闻手下留情,莫伤了双方的和气。
段令闻只道是以军纪行事。
那谋士又道:“赵将军的姐姐是卢公的宠妾,若他出了事,卢公或将出兵江陵,届时……恐一发不可收拾。”
此话更像是威胁。
闻声,段令闻转头看向他,淡淡道:“景家军依法行事,杖的是触犯律法、辱及军伍的狂徒,与是谁的姻亲,并无干系。卢公若因此便挥师相向,是将私情置于公义之上,视军法如无物。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卢公?各路诸侯又会作何想法?”
那谋士被他这一番义正辞严说得面色青白交错,他深吸一口气,不满道:“在下斗胆建言,此事关系重大,绝非寻常军务,应当暂缓行刑,速速禀报景将军,待他回来再行定夺!”
“景谡离城前,已将江陵防务交由于我,军令如山,我有权处置危害百姓之徒。”段令闻面色不变。
“你不过是一个双儿,你懂什么?!”那谋士已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你今日将事情做绝,来日必祸及整个景家军,速速停手,速速停手!”
段令闻看向他,眸光已泛起冷意,“先生这是……在危言耸听?”
那谋士对上他的异瞳,不觉间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一时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段令闻不再看他,只微微侧首,吩咐道:“请先生下去休息。”
就在他被士兵一左一右架住胳膊时,才如梦初醒般挣扎起来,他死死盯着段令闻的眼睛,嘶声喊道:“妖瞳……妖瞳祸水!这是不祥之兆!景谡竟让一个生着妖瞳的双儿执掌江陵,尔等追随这等不祥之人,必遭天谴!江陵要大祸临头了!”
段令闻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多少年了,还是这些说词。
片刻后,段令闻略抬了下颌,迎着天光,微微眯起眼。
刑场上,棍杖击打身体的声音闷重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八十军棍,一棍不少。
另一边。
景谡随钱凌的两万大军朝南阳进发,眼看就要到达南阳地界,一斥候惊慌来报:“报——将军!前方三里处官道遭山体塌方,泥土、巨石与断木阻塞,人马难以通行!”
钱凌闻言,眉头紧蹙。
官道被阻,大军停滞不前,若是有人凭险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稍安。”景谡解释道:“看这泥地湿润,应是前些日子暴雨所致。既然天公不作美,我等便以人力为之。将军有两万之众,粮草器械充足,不如暂时停驻此地,集中人力,一举将此路打通?”
钱凌的副将对景谡疑心极重,他越是这么说,便越让人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
“将军,若大军停滞于此,空耗粮草,恐延误军机!”副将提醒道:“况且这山体既已塌方一次,土石松动,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我军在开路时再遭崩塌,后果不堪设想!末将以为,当另寻他路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