裱件下墙,上蜡砑光。
蓝烟站在裱画桌前,拿着剃刀,仔仔细细去除覆背纸的杂质和沙粒。
槟城潮湿高温的气候,并不适宜书画修复,因此裱房需要长时间开着空调和除湿机。
工作久了颈椎、肩背和腰部无一不酸痛,吹了空调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步完成,蓝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继续做打蜡的工作。
周文述问俞晚成要来一台蓝牙音响,搁在裱房角落里,方便边干活边听音乐。
音响连了蓝烟的手机,在放节奏明快的轻音乐,此时播到了久石让的《いつも何度でも》,蓝烟不时跟着哼唱一段。
门口传来脚步声。
蓝烟没抬头,“配上了吗,文述?”
无人作声。
蓝烟掀眼,顿时怔住。
桌子一角放了一盆一人高的散尾葵,半挡住了孔雀绿的木门。
人站在门口,白衣黑裤的装束,如檐上落雪清绝疏冷。
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空气仿佛突然降了温。
蓝烟嘴唇微抿,扛不住他微冷的目光,把视线移开了。
下一瞬,梁净川踏着棋盘格的地砖走了进来,没头没尾地问:“听笑话吗?”
蓝烟把砑石放了下来,没有出声。
梁净川一步一步走近,不急不慢地说道:“带了份点心去缮兰斋探望,前台告诉我,人一周前就出国了。问叔叔和我妈,都说知道。全世界,我最后一个知道。”
他已走到了裱桌的对面。
蓝烟目光定在桌上的裱件上,始终不抬头,她很清楚梁净川正在盯着她。
“……所以你是来找我讨说法的吗?”
梁净川轻嗤一声,自嘲:“你欠我说法吗?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我没想特意躲着你,只是那个时候,觉得有点负担。”
“负担。”梁净川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气没什么额外的情绪。
门外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伴着一句疑问:“咦,谁的箱子。”
周文述走到了门口,望进屋里,刹住脚步。
他看向梁净川,又看向蓝烟,难以形容的低气压让他开口小心翼翼:“师姐,这是……”
“……我哥。”
周文述拖长声音“噢”了一声,走进房间,朝梁净川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蓝烟师姐的同事,我叫周文述。”
蓝烟没特意提过家里的情况,但共事久了,同事之间总会有所了解,周文述一早听说过蓝烟有个重组家庭的继兄,但一直没见过面。
梁净川不很情愿地伸手,同他握了一下。
“来探亲?”周文述露出十分友善的笑容。
“嗯。”
“刚到吗?住在哪儿?”
梁净川撇下眼,注视着周文述。
不清楚他比蓝烟小多少,看起来很年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长相穿着都十分清爽。
很难说,是不是她的审美。
一个多月,她就是跟这个人,同进同出。
“附近酒店。”梁净川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