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大亨愿意帮助她在这方面发展,帮她设计发展的方向: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她应该说有条件去报社电台电视台做一名记者,无冕之王,可充分发挥笔杆子的才能,贴近社会,接触广泛,再寻找机会,谋求发展,不怕前程不广阔。陈惠蓉认为此话有理,可当记者的门路何处寻?史叔叔说:“这小事交给我办了!听我的安排。”
陈惠蓉知道他与市里头头的关系不一般,很相信他的实力。
这天史老板把张市长邀到新亚大酒店二楼雅间饭桌上。陈惠蓉事先等候在这里。见了面,史老板把楚楚动人的陈惠蓉介绍给市长先生。市长眼冒明光,热情奔放,与陈惠蓉一通侃,陈惠蓉洗耳恭听,仪态落落大方。虽然从没跟这么大的官接触过,有史叔叔这层关系,她也就不是普通公民,市长不会小瞧,自己也就不必恭谨拘束。
一番交谈后。发现这市长先生也不是什么高水平高素质的人,浅言薄语之处着实不少,更放纵洒脱起来。酒过三巡,史老板话上正题,对市长说:“我这侄女不想在学校干了,张市长帮着挪个地方吧。”
“往哪挪,有目标没有?”市长舌头的根发硬。
“她想到报社当记者。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干那行没问题。”
市长醉眼朦胧:“这,好,好说。想到地报还是到市报?”
地报是地委机关报,市报属市委。陈惠蓉略加思索:“都行,看哪家容易进。”
“都,都不难,看你想进哪。地报总编关系倒是更,更铁一些,我在行署当办公室主任时,他在三科给我当,当科长。我提拔的。”
“那就进地报。”史老板说。
“好。不过这事还,还太快不了,教育口不能随便放人,常委会上作过决议……这么着吧,我先跟报社说说,让他们先同意要人,再活动调出学校的事儿,好吧?”
“太好啦。”
对市长的爽快态度,史老板代表陈惠蓉作感谢,陈惠蓉也舍命陪君子,跟酒量非凡的市长又对了好几杯,市长就格外高兴,吐真言说:“我也到退休年龄了,将来还得靠你们多多照应呢。凭史老板的实力,陈小姐的才能,我将来是一定要沾你们的光喽。”满堂一片欢乐。
此后一星期,史叔叔就向陈惠蓉作通知,报社方面已经同意要人,先发商调函。出教育口虽然不易,但有市长作主,怕是也难不到哪去。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陈惠蓉实在开心。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日。又过了一个月,她在同事们羡慕的神情中离开学校,跨入新的工作岗位。
做新闻记者,对聪颖机智的陈惠蓉来说非常适合,完全胜任。上岗后,她积极努力,抓了几个典型,写出几篇有质量有影响的文章,总编对她十分欣赏,视其为骨干力量。1984年夏,阴雨连绵,继而又来了几场暴雨,本地区境内汛情紧急。不久山区某县有洪水狂奔泛滥,冲毁民房淹没农田,政府各个部门各级领导,广大军民投入到抢险救灾的战斗中。
一天午后,陈惠蓉接到总编紧急通知,让她去陪省里来的一位领导同志奔往抗洪第一线。省领导现在市政府招待所歇脚,报社派车将陈惠蓉送到。
陈惠蓉与省委熊副书记带领的几位同志见了面,随即分乘三辆小车出发。
熊副书记此次前来,事先未通知本地政府,到达后临时召集地、市领导,会了两小时面,听取了灾情汇报,又马上出发。所以当一行人来到乡间,并未有什么迎接,与乡负责同志接上头,当即乘上两条木船,驶入汹涌波涛之中,亲临战地,视察灾情,组织指挥军民齐心协力搭救被困群众,运送救援食品……
省里的这位熊副书记真是员战将,他瘦削的身材,矮小的个子,一双神情炯炯的眼睛,似一尊石雕的塑像,稳健地站立在船头,有条不紊地向各路兵马施发着号令。浪涛澎湃,船身动**,大家都为这瘦老头的安全担心,而他似乎丝毫不觉自身的险况,从容不迫镇定自若,潮水打湿了他的鞋袜打湿裤管,黄昏时候又有不紧不慢的冷雨自天穹洒落,有人给熊副书记送上雨衣,他断然拒用,说:“百姓没有,我也不需要!”转眼瞅了瞅立在身后的陈惠蓉,雨衣就照顾到了她的身上。她受这位心系民众的高官的精神感染,也拒用雨具,溟溟水雾中任风吹浪打。
浓重的黑暗漫卷了风雨世界。房倒屋塌的村庄中的最后一批灾民被安全转移。熊副书记所在的船儿才渐渐靠至水边,人们又冷又饿又累,挤进小车,往设在县委的抗洪救灾指挥部驶来。
指挥部里空空****,唯一的一个值班人员告之,领导们都到政府招待所去了。
招待所分前后两楼,前楼顶端闪烁着“宾馆”两个霓虹大字。熊书记的秘书与宾馆服务员联系,服务员找来了主任,主任闻知是省里来的人,要去唤县的领导。熊副书记则率人紧随主任进入了后楼。抗洪救灾领导小组的成员们正在小餐厅磕杯碰盏,宴饮多时,已近尾声,桌面上汤汁横流杯盘狼藉,在座者个个面红耳赤,一些人已东倒西歪,在迷蒙的烟雾中依然作着喝的拼搏。
熊副书记的眼珠子扩张膨大了,倒剪双手,威严地矗立在众人面前。吃喝的人被这尊突然降临的天神弄愣了,最数地区行署的吴副专员反应快:“哟,熊书记来啦,您什么时候到的?”
醉的,没醉的全都站立起来,齐刷刷一派恭迎的颜色。
“老百姓在忍饥挨冻,你们倒在这儿花天酒地。”熊书记目光咄咄,出语似箭,直射这伙醉鬼。
“大家也是刚刚从前边回来……”副专员慌慌地解释。
“老百姓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你们可好……”熊的眼光自桌面一番扫视,“又是鸡,又是鱼,你们吃的是谁,喝的是谁?老百姓用血汗养活你们,是让你们无所用心的吗?老百姓的疾苦你们就不闻不见吗!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还忘不了吃、吃、吃。”愤怒至极的熊书记盛火难抑,一伸手将一只酒瓶攥在掌中,啪地一声,臂扬瓶落,玻璃碎片散飞一地。一屋人全惊呆了。
熊书记大喘了几口粗气,一转身步出餐厅,陈惠蓉等随从们也一齐走出,宾馆主任在走廊中将熊书记拦住:“熊书记,房间为您安排好了,先换换衣服,歇歇吧。”
书记及随行人员们各自进入房间。宾馆主任忙着去准备饭菜。熊副书记心头的火气依然不能完全止息,望着窗外越下越紧的雨水,不停地踱着步子。受灾农民们的衣食无着与官员们花天酒地的鲜明反差令这位一腔热血的共产党高官心潮难平。秘书来请他去吃饭,他没动身,说:“随便拿点什么来吧。”此时此刻,没有吃的胃口。
吴副专员及当地的书记县长们都或多或少闻知熊副书记的品性脾气,对今日自己的行为深感不安,此时,见熊书记不出来用餐,更有些惶然,都有些不敢去劝,副专员便硬着头皮去见他。熊副书记面色阴寒冷峻,眼睛扫射他三两下,一言不发。副专员不知所措,讷讷地也说不出话来。冷寂了一儿,还是知趣地退了出来。
饭也不敢送很好的,端一盆热汤两碟平常菜,两只馒头。秘书更是深知书记的秉性,此刻应让他一人默呆,不可杂音搅扰。
雨越下越大,预示着灾情汛息的扩大。熊副书记的颜面上就更难见一丝的晴朗。忡忡忧心如焚如煎。
饭菜简单地填塞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他浑身发冷,一整天的颠簸劳累使人自觉有些力不可支,但却不能静下心神上床安歇。
今晚,熊副书记暴躁的举动着实让小记者陈惠蓉震惊了一下。书记在疾涛涌浪中树立给她的高大伟岸的形象又有所升华。使她由衷地敬佩。这是位心系民众的好领导,一位真干事业的好干部,他的这种炽热的正义的情感令人倾倒,同时就有了进一步了解他的愿望。
地、县领导受了那一场惊吓之后,不敢再恋安乐,冒着紧密的雨水到第一线去了。招待所里静悄悄的。
陈惠蓉跟省里来的几位同志闲聊,议论了一会儿熊副书记的为人为官之道。就回到自己房间。她揣摩着此时一人独处的熊副书记在思虑什么,这个人真是一团火,一盆炭,她打算采访采访这位不平常的书记,好好写他一写,零星的材料有了,还需要进一步地把握他思想的脉络,真正使笔下的这个人物血肉丰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