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知道贾三哥必为了自己好,心中又乱,双脚不由自主跟着走。
离得老远十三便招手:“门子大叔好。不明和尚可是正与张大掌柜对账呢?烦劳跟他说贾三找。”
门子笑呵呵道:“这个我却不知。大爷稍等。”便进去了。
王铁悄声问道:“贾三哥,你跟这位门子大叔很熟?”
“不熟。”我通常不走门。“咱们方才不是遇上了张大掌柜么?猜也猜得到他们在对账。如此显得我跟不明和尚很熟,门子通报起来会殷勤些。”王铁有些好笑。
不多时门子出来,将二人领进去。
一踏入外书房十三便笑:“哎呦和尚!亏你还是金陵首富,这么旧的衣裳有脸穿着,可谓天下第一吝啬。”
“贫僧这叫节俭,你们有钱人不懂。”薛蟠翻个白眼,“金陵首富分明是你们家王爷。”他抬头看了王铁一眼,招招手,“莫不是小王将军?久仰大名。”
王铁才刚抱了抱拳没来得及开口,十三先说话了。“张大掌柜你看,你们东家这模样打一道薛府名菜。”
案头摆着张大表格,张子非正提笔琢磨往里头填写数字,口中道:“你二人斗嘴莫打扰我。我忙的紧。”
“虾扯蛋!”十三道,“铁子头一回过长江以南,你上哪儿久仰大名去?”
“何老爷子说过、海棠姐说过、王东家也说过。”薛蟠假笑道,“算不算久仰大名?”乃转头朝王铁合十行礼。王铁忙还礼。贾三哥虽跟门子不熟,跟这和尚很熟悉。他心下自在几分。
薛蟠引他二人到窗前小几旁落座,小丫鬟上茶点。斟酌片刻他道:“小王将军,你是来找王东家的吧。”
王铁点头,然不知从何处说起。十三帮忙道:“他祖母吩咐他转告王东家许多话,他不想说。是吧铁子。”
王铁老实道:“我觉得……对芙蓉不住。”
薛蟠皱眉:“该不会王老太太的话,是和稀泥?”王铁不吭声,显见被说中了。
长案那头张子非淡然道:“无碍,你只管说。王东家不会听的。”
王铁闷了半日道:“我恐怕伤她的心。”
“那就别说。”
“祖母并非不疼芙蓉。”
“我明白。”薛蟠道,“王东家大抵也明白。既在其位当谋其政。王老太太身为一家主母,必须考虑家族的整体利益,时常得牺牲个体。王家式微多年,好容易积累点儿元气她怕让内斗给损了。可老太太终究没出过内院,不知道王大妞何等微不足道。就算芙蓉女士把她宰了也就那么大的事。”
张子非撂下笔走过来,拉把椅子坐在王铁正对面,面冷如霜:“令祖母有什么话,先说来我听。”她气势太足,王铁莫名有点儿发憷。十三咳嗽两声,给他递了个花生米碟子。
薛蟠道:“说重点便好。王大妞把芙蓉女士害得那么惨,王老太太觉得人家凭什么不报复。”
王铁已看出对面的张大掌柜跟堂妹芙蓉关系不寻常,抿了下嘴:“祖母说,芙蓉如今也算因祸得福……”
话未说完,张子非打断道:“祸就是祸,永远不是福。”
薛蟠接着说:“从祸中生出福的是人自己,而非祸害本身。”
张子非再接:“这样吧。先让芙蓉把她姐姐报复了,而后烦劳杜鹃姑奶奶自己生出福来,最后烦劳王老太太辛苦一趟、劝诫杜鹃姑奶奶体谅下芙蓉。如此便公平了。莫说芙蓉如何忍心。她姐姐既忍心,她又凭什么不忍心。”
王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张子非想了想又说:“既然王老太太为的是阖族,请她做个决断。何时芙蓉出了那口恶气,何时帮王氏家族脱离配军之身。问令祖母可愿意求杜鹃姑奶奶牺牲自身、成全大体。这么多年,你们家中既不曾救芙蓉也不曾帮她。”
王铁面有愧色,长叹道:“我明白了。那些话,我绝口不提。她们姐妹二人之事,我也不管。”
“如此便对了。”
薛蟠合十颂佛,慎重道:“小王将军,不是我等偏心眼子。外人谁都无权要求受害者原谅。你不是她,如何知道她苦有多重、恨有多深?”
王铁点头。半晌道:“张大掌柜方才说,芙蓉可帮家族脱离配军之身?”
张子非道:“她既能经营下这么大的产业,自然结交了许多朋友。”
王铁立时想到忠顺王爷是他妹子的隔壁邻居,看了眼十三。十三道:“钱能通神。买通皇帝或太上皇或宠妃身边的大太监,诸事好办。”
王铁皱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薛蟠说:“对了,小王将军,何山子那老头把你怎么了?贫僧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