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先只知道林海是前四五科的探花、开国林侯爷之后、如今做了郡马。昨晚听卢慧安仔细讲了许久,才知此君乃天子心腹。其子林皖已得密旨,立时要去边关溜达一圈儿、回来好帮今上从端王手里收复兵部。要说卢学政不羡慕是假的——连进士都没考,少说兵部侍郎预定。
卢慧安指了指案头她祖父的书信:“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朝廷需要用人时能想得起你。”
卢学政思忖道:“你祖父如何忽然提起这个?还忒般夸赞你哥哥。我在家时都不曾这么夸过。”
卢慧安哂笑道:“您老还不明白?长安府并不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有人上咱们家奉承老头儿去了。祖父终于明白‘田敬庵门生’五个字是何意思。”
“何意思?”
“杜禹杜阁老嫡亲的师侄。父亲只管等着。从明儿起,有门路的都会不惧王爷威严来您这儿拉关系,没门路的会等咱们搬回自家拉关系。搭得上搭不上都会想法子搭上。”
当时老卢还不大相信。一夜睡醒,上午就来了孙甄两个大族,隔壁薛家的小和尚还送来了详尽的金陵官员资料、足有三尺高。这般有面子,谁还排挤老夫?
林大爷要去东北,自然不剩多少时日留在江南。这个点儿朱先生出主意让他拜师,什么意思都不用提了!
既然王爷赞成,此事当即定下。
转头薛蟠告诉毕得闲,忠顺王爷命林皖认新上任的学政老爷为师。会行正经的拜师礼,不会真的教学。就是王爷给亲家个面子。毕得闲了然,上报不提。
另一头,卢慧安和母亲大清早出门,先到了自家宅邸。一应家具物什皆齐全,拎包入住。
娘儿俩逛到外书房,卢慧安微笑道:“母亲,咱们这宅子太小了,离父亲衙门也不近。”
卢大太太道:“金陵什么地方母亲知道,寸土寸金。能有这么好的宅子已是难得。”
“没什么难得的。”卢慧安道,“横竖只暂住。”
“暂住?”
卢慧安指道:“喏,正经宅子在那儿呢。”
卢大太太见长案上摊满了东西,便走过去查看,霎时睁大了眼。当中一摞正是自己去年画的屋舍图纸!旁边一摞乃旁人所画,比自己的稍作改动。
慧安从后背抱住母亲道:“娘~~您老忒外行,好些东西都没法做。我请了专业人士提出建议,修改成这样。”她又指第三摞,“那是金陵几位营造大家的资料,他们都想收您做徒弟。要不您挑一位?”
卢大太太须臾已泣不成声。
慧安左手依然抱着母亲,右手拿过一张大工笔图纸:“这是请人画的宅子的整体效果图。待修建好就这样。”
卢大太太惊喜:“这样?”
“嗯。母亲倒是能想。您这个飞檐可费了我好大的劲儿。”
“这飞檐怎么了?不好么?”
“当然好!就是寻常材料做不出来。我们实验室也是忙了好几个月弄出样品的。对了,甄家大嫂子极有兴趣,改明儿您见见她。瑁大哥哥满心都是写他的破书,甄家的房地产买卖由大嫂子负责。你和她一定谈得来。将来你管设计、她管营造、我管投资,咱们三个人一条龙。”
“好、好!极好!”
卢慧安又拿过另一张图纸,提笔在上头画圈儿。“这是区域地图。咱们现在在这儿,我爹的衙门在这儿,应天府衙在这儿,贡院在这儿。忠顺王府在这儿,我和哥哥住在这儿。哥哥的实验室在这儿。这~~块地方,本来有几家住户,三四月份已拆迁走了。土地平整花了些时日,咱们何时过去看?”
卢大太太忙说:“何时?”
“您问我?您是娘我是娘?当然您说了算啊!母亲若高兴,这会子便去如何?”
卢大太太抬头从门口望出去——女儿能干、诸事妥帖,此处仿佛没什么要忙的。“这会子便去!”
“遵命!”
卢慧安喊人去请位营造大师来做参谋。娘儿俩出门上车,回去时已经斜阳西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