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夫人真是厉害。”周从善笑着称赞。
方盈非常赞同,顺着这话说纪四娘的婚事,“昨日秦王还给纪六郎透了话,说两位公主下降,拖不过十月,算来四妹年
底就能完婚了。”
周从善不想谈秦王,含笑调侃好友:“怎么还纪六郎纪六郎的?就没个亲近些的称呼?”
“……”方盈看一眼窗外日头,她来的时候不短了,不能再闲谈下去,便握住好友的手,正色道,“你和秦王的婚期,定然在两位公主之前。老实告诉我,你有何打算?可与令尊达成共识?”
周从善脸上笑意慢慢消散,“能有什么共识?如今秦王到底查到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我跟我爹说了,除非把审讯那道士的所有案卷拿来给我看,证明秦王母子是清白无辜的,不然我就是死……”
方盈一把按住她嘴,轻声道:“不许胡说!”
周从善眼圈一红,拉下她手,低声道:“我也没办法,不这么说,我爹才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这一招不能多用,用多了,旁人就不当回事了。”方盈柔声解劝,“我急着来见你,不全是为给秦王传那句话,还想提醒你,上次咱们谈过,有人在暗中挑拨秦王和卫王,你想想,若他有耳目在开封府,得知道士一案……”
周从善摇头:“我也想过,但此人没道理直接杀了那道士,把昭懿太子并非病故、而是被人毒害这消息散播出去,不是比如今更能令宫闱大乱、父子兄弟相疑么?”
方盈却道:“道士死了,这一计依然可行,且比道士活着,更能令各宫娘娘和几位皇子身陷其中——没人能指证真凶,也就没人是真正清白无辜。”
第87章
送走方盈,周从善回到房中便说要午睡,将侍女都打发到外间,自己躺在床上,望着垂落下来的艾绿色纱帐怔怔出神。
好友临走那番话,让她察觉到一个以前从来不敢深思的事实——这些所谓的血脉亲人,除了她,根本无人在意表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更没有一个人真心想抓到真凶,为表哥伸张正义、一命还一命。
他们只想利用表哥的死来相互构陷、清除异己,然后抢占本该独属于表哥的东西。
就连她爹,听说杀死莫鸿照的道士死在开封府监牢,在意的都不是抓不到幕后主使,不能给他亲妹妹唯一的孩子报仇,而是有人欲陷害他的乘龙快婿秦王。
深重的悲哀混着愤恨浮上心头,这些人,这些位高权重、道貌岸然的男人,原来都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什么父子兄弟、兄妹舅甥,到头来都抵不过权势二字。
周从善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流出泪来——他们不配她流泪,从此以后再没有一个男人配让她流泪,她这双眼,以后且要好好保养、擦得亮亮的,才好看清那些人虚伪的面目之下,藏着的到底是狼心还是狗肺。
她慢慢平复心绪,翻了个身,面朝里把方盈最后的建议想了几回,便叫侍女进来服侍她起身,等父亲回到家中,叫人通传一声,自己过去把秦王托纪延朗夫妇传话一事说了。
“我想见一见他,当面问几句话。”周从善最后说道。
***
纪延朗回家见到方盈,先问:“去了吗?”见她点头,又追问,“周王妃怎么说?”
“她前天傍晚就已经知道道士被杀,说是开封府动静闹得太大,被周国舅查知……”
“然后周国舅就告诉她了?为何?”纪延朗非常疑惑,“难道此事同她额外有什么关联?”
“我也觉得,但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纪延朗嘀咕:“奇怪,一个做假金子、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能同长在深闺的周王妃……她态度如何?有没有什么话答复秦王殿下?”
方盈道:“她似乎有些不满秦王当断不断,现在人犯死了,死无对证,就一句‘问心无愧’……”她叹口气,又道,“不过我最后还是劝她,若心中疑虑属实难消,不如请周国舅安排她与秦王见一面,有什么话俩人当面说。”
“这主意好。”纪延朗也觉得,他和方盈毕竟是外人,秦王又是那种身份,很多事不便多说,他也不便多听,所以传话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想到此处,纪延朗又好好给方盈道了声辛苦,答应等过些日子家里没这么多事,再带她去坐船游汴河。
方盈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家塾的事,你同父亲提了吗?”
纪延朗先愣了一下,继而一拍额头:“哎呀,竟全忘了,等会儿父亲回来,我就同他提去。”
“但是娘今日说,等三伯四伯调去代州,要叫三嫂四嫂带着孩子们也过去。”
李氏原话是:“你们年轻小夫妻,没有长年分居两处的道理,孩子们也该多与父亲相处。”
他们两房一走,府里就只剩五哥五嫂的儿子一个小郎君了,那孩子才三岁,至少还得三年才开蒙。
“无妨,先做个打算也好,家塾也不是说办就能立时办起来的。”纪延朗道。
方盈问他:“你同二伯商量过没有?”
“没正经商量过,你上次不是同我说,二哥正自己教怀芸认字么?过后我问过一次,二哥说教着玩的,还是准备找一位稳妥耐心的先生来家里,给孩子们正经开蒙。”
“意思是原本想等侄儿们到了年纪,一起开蒙是吧?”方盈问。
纪延朗点头:“是。我觉着二哥这想法也不错,小儿开蒙,不必分什么男女,年纪相仿,就在一起学便是了。”
“嗯,那你先去同二伯商议商议,合计好了,再一起同父亲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