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让请进来,那妇人进门头也没抬,放下孩子就跪下了,方盈吃了一惊,忙叫麦草扶起来。
妇人却不肯,执意磕了个头,才说:“娘子大恩大德,我们小户人家,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能给娘子磕头了。”又让孩子也给方盈磕头。
孩子不知是在家里教过了,还是一向乖巧,很听话地跪下来,口中还小声说着:“秀儿给娘子磕头了。”
“快别这样,折煞我了。”方盈让立春也帮着去扶,又给妇人让座,叫人上茶。
妇人站起身,先把身上背的包袱取下来,交到麦草手上,说是自己做的绣品,不值什么钱,送与娘子聊表谢意。
方盈让她先坐,妇人看着堂中椅子却不肯坐,方盈只好让侍女搬了个圆凳来,妇人这才挨着边坐下。
麦草将包袱递给立春,立春捧着包袱送到方盈面前几案上。
方盈没看她们,正问妇人姓什么,秀儿几岁了。
“奴姓张,在姊妹中排行第三,街坊都叫奴张三娘。”张三娘说完摸一摸身侧女儿的头,“秀儿刚过完四岁生日。”
方盈见秀儿正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笑着向她招手:“秀儿还认不认得我了?”
秀儿怯生生的,看一眼方盈,看一眼自己娘亲。
“自己说,还认不认得了?你早上起来,怎么同娘说的?”张三娘笑问女儿,“昨晚上是个什么样的娘子救了你,还给你糖糕吃?”
秀儿偷偷看一眼方盈,小声说:“观音娘娘那样的……”
方盈惊讶,张三娘冲她笑道:“奴常带她去拜观音,她大约是觉着娘子好看,从早起就一直说您是观音娘娘一样的人。”
小女娃这般会说话,房中侍候的侍女们都不由露出笑容,更不用说方盈,她叫人把自己备好的见面礼连同那泥娃娃和泥马都拿出来。
张三娘要推辞,方盈笑道:“不瞒你说,昨晚我看着秀儿就合眼缘,觉着这孩子养得好,且这么小的孩子,叫拐子拐走,还能自个逃脱,实非寻常。”
侍女这时把东西捧来,方盈先拿起泥娃娃和泥马,叫秀儿过来看,说是给她玩的。
秀儿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娘亲,张三娘面露犹豫。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方盈把两样玩物交给麦草,让她拿给秀儿,自己拿起项圈和银锁,给张三娘看,“只是这两样正好请相国寺高僧加持过,我想着秀儿虽平安回家,到底受了惊吓,这两样东西给她戴着压压惊,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她听张三娘说常带秀儿拜观音,知道对方必然信佛,果然张三娘听她这么说,立刻动容,起身带着秀儿道谢,又让秀儿去方盈跟前。
方盈便亲手给孩子戴上项圈,挂上银锁,又摸摸秀儿的头说:“佛祖保佑,我们秀儿从此平安顺遂,快快长大。”
张三娘顿时红了眼眶,让秀儿再给方盈磕头拜谢。
方盈赶忙扶住秀儿肩膀,不让她跪,又叫立春打开包袱,要看看张三娘的绣品,把这话岔了过去。
立春依言取出绣品,用手托着送到娘子面前,方盈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感叹:“这手艺,比得过我们府里的绣娘了。”
张三娘忙摆手,说那可比不过。
方盈拿起一块细看,“这牡丹绣得,打眼一看,真的一样。”
“都是以前做的,如今上了年纪,眼睛不行了。”张三娘答道。
方盈看她两眼,觉得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不过刺绣确实伤眼,以万家家境,说不定张三娘做这些是要补贴家用的,那就更辛苦了。
两人又谈了几句绣品,张三娘就起身告辞。
方盈怕她们母女不自在,也没虚留,让麦草好好送她们出去。
“这张娘子,言谈举止还挺有规矩,像是有些见识的。”立春道。
方盈点头:“她有这手艺,说不定给大户人家做过针线,学过规矩。”
立春又称赞绣品好看,合计着该做成什么样的衣裳,方盈却觉着那件凤穿牡丹,更
适合给婆母做件褙子或长袄。
“正好把这事也跟夫人说说。”
他们夫妻行善事,有好结果,又是这等幸未骨肉离散的事,婆母听了也定然欣慰。
方盈就让立春把东西包好,打算晚饭时,带去给李氏看。
她在房中等了一会儿,纪延朗没回来,麦草回来了,说六郎去了二郎书房说话。
“万家人走了?”方盈问。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