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当时年幼,如今哪里还记得那些屋子是什么模样?倒是我记得,先前曾在阿爹阿母的主院前,堆过一个很大的雪人
。”
李长龄顿了下,深深看向阿榆。
这小娘子如此早慧,记得这里的水榭,这里的玉兰金桂,记得主院的木香花,还记得他,记得他教她写字,又怎会记不得她自己住过的卧房?
她还是怕连累他吧?
那个玉琢般无瑕的小娘子,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养成了如今这般锋锐又隐忍的性子?
许久,李长龄道:“好,等下雪时,我带你在那院前堆一个很大的雪人。”
阿榆嫣然一笑,“但我带这些好吃的过来,可不只想请长龄兄长带我堆雪人。”
李长龄笑了笑,“哦?”
阿榆道:“我想进光禄寺,想参与下一轮的饮福大宴,不知可有机会?”
李长龄轻叹:“你想查八年前秦池那个案子?”
阿榆愁道:“我若不查,藜姐姐醒来,必定自己去查。若她去查,必定死得很快。
兄长也看到了,为了她,这些日子我多辛苦。我可不能白费了这番心血。”
李长龄苦笑,“她……究竟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付出这许多?”
阿榆便偏了脑袋,仔细想着,“她……为我做过饭菜,为我梳过头,盖过被子,还教过我打穗子……可惜我才学了一半,没学会怎么收尾。”
李长龄等她说出感天动地的事迹来,结果……
他无奈地看着这小娘子,如看着一个小傻子,“就为这些?”
阿榆认真地看着他,“还不够吗?”
够吗?
李长龄试图去理解阿榆的思路,却终
究无法理解。
阿榆看出李长龄的困惑,想了下,慢慢道:“我刚入临山寨那段时间,过得不太好。为了活命,什么都吃。
从野菜树皮,到野兔青蛙,甚至毒蛇老鼠……毒不死我的,全是我的食物。
有一次饿极了,我大约生吃了老鼠,可能也生吃了正逮老鼠的那条蛇……
吃完不久便晕了过去,醒来时两眼发花,嘴里发麻,连记忆力都变差了,先前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李长龄神情不动,眉眼却冷凝起来,沉默地看着阿榆,听她继续往下说着。
“从那之后,我的舌尖便一直麻麻的,闻着再香的吃食,也尝不出丝毫味道。
凌叔找到我后,寻了不少能人异士为我诊治,有说中了蛇毒,有说心境异常,各自开过许多药,但吃下去全无效用。
直到十四岁那年,我尝到了秦藜姐姐做的饭菜。”
阿榆当时只是想见见继兄裴潜看上的小娘子究竟是何模样,私入秦宅对于她来说就是桩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嗅觉灵敏,被秦藜做的羹汤香味吸引过去,也便随手盛来吃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迟钝发麻的舌尖,竟意外品出了一丝食物的鲜香。
秦藜是温厚之人,看着小女孩渴望的眼神,不仅不曾计较她的偷食行径,还继续为她做吃食,细致地照顾着这个看着十分可怜的小妹妹。
哪怕后来知晓阿榆来历,依然信任维护着她,——如同信任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