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氏已大颗大颗地滚落泪水,将脏污的脸庞冲出道道白痕,如沟壑纵横流淌。
她哭叫道:“原来他们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我害了娘子和小郎君,不是我啊!”
她口中的娘子和小郎君,自然是昌平侯那位枉死的外室和她未能出世的孩子了。听她口吻,打下的怕是成型的男胎。
阿榆稀奇起来,“你是侍奉那名外室的仆妇?”
“我侍奉的茹娘子不是外室,是主人正儿八经纳的妾。”
杭氏抬高了声音,“我家死鬼生前最得主人倚重,我在侯府也算有头有脸,主人岂会安排我去服侍那些来路不正的女人?”
阿榆点头,“嗯,那谁说你害了娘子和小郎君?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被关押在这里?”
杭氏缩在发霉的干草间,呜咽道:“我给娘子吃了螃蟹,当晚娘子就腹痛滑胎了。
我原也疑心过李医官开的药,可主母说,翰林院李医官医术高明,开的保胎药岂会有错?
定是螃蟹性寒,娘子体弱,一时受不住才滑了胎。”
阿榆把玩着剔骨刀,托腮看着她,“若按你主母所说,那娘子出事只是一桩意外。
你虽失责,但终归只是昌平侯府的家事,主人家或打或罚或卖都在情理之中,怎会给关在这里来?”
杭氏揪着乱糟糟的头发,头几乎埋到了双膝间,哭丧着脸道:“可主人不信,和主母大吵了一架,还报了官,说必是我在保胎药中动了
手脚,害了茹娘子。”
阿榆歪头,“你不是昌平侯派过去的吗?为何他会猜疑你下药?”
杭氏忸捏了下,苦涩道:“我那长女,是侍奉主母的婢子。”
阿榆何等通透,立时明白过来,“所以,茹娘子的事,是因为你和你那长女,才传入了侯夫人耳中?你也因此被昌平侯猜忌?”
杭氏道:“我原想着,茹娘子月份渐大,若生育在外面,怕早晚会大闹一场,故而悄悄跟长女说了,让她留意主母态度,探探底细,看看有没有机会劝她接回茹娘子。”
“蠢啊!”
阿榆叹气,“我曾见识过昌平侯府那内院。这位主母别的上面有限,论起这方面的心眼却也足够了。
她起了疑,顺藤摸瓜找出这位茹娘子了吧?”
杭氏争辩道:“我不是有心的!”
阿榆道:“昌平侯夫人是不是还重赏你,笼络你,让你随时告知茹娘子的消息?
她是不是还半开玩笑地说过,茹娘子若生出小郎君,夫婿会喜新厌旧?
而你必然为茹娘子说话,赞茹娘子温婉知礼,懂得尊卑上下?侯夫人自此便不再提及,反而格外贤惠,让你照顾好茹娘子?”
杭氏听她说着,仿若亲眼所见一般,呆了呆,却也明白过来,哆嗦着说道:“的确如此。主、主母她……
难道那时便动了杀心,想试探我愿不愿下手?见我维护茹娘子,便稳住我,另寻了那医官动手?”
阿榆击掌,“总算还没
太蠢。便是昌平侯,也该猜到是他那好夫人容不了人。可惜他夫纲不振,便只能迁怒你,将你推了出来!
咦,以他的能耐,弄些人证物证,让你死在这里为茹娘子陪葬,应该不是难事。为何隔了这许久,你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杭氏垂头看了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