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到他家主人叹气说,沈家郎君,和寿王走得也太近了些。
——正是和阿榆一般无二的语调。
寿王再怎样避世无争,再怎样寄情山水,其母生前也是官家当年最宠爱的妃嫔。
他的胞兄楚王若非犯了疯病,八年多前便该立作太子了。
何况,论年龄,论才识,寿王未必比许王差多少。哪怕许王渐成气候,清流官员中依然有不少喜爱寿王这等温厚性情的,甚至偶有不知趣的,会说几句“天下初定,宜与民休息,无为而治”云云。
沈纶、沈世卿曾再三摆明态度,绝不卷入储位之争。
但有时不卷入本身也是种态度。
在一干大臣有意无意拥戴许王的大势下,沈家并未表达支持,沈家嫡孙还和寿王有来往,一起踏青游玩,对弈钓鱼……
如果寿王参与搏奕,谁能保证沈家不会倒向寿王那边?
许王这是防患于未然,要预先剪除寿王羽翼,同时杀鸡儆猴。
即便不能让大臣们倒向自己,也要逼他们不敢亲近寿王,或其他可能跟自己争竞的兄弟。
阿榆想通其中门道,愁道:“若是如此,沈惟清想脱身,怕是难了!”
“是……不大容易。”李内知迟疑了下,指向案上的食盒,“其实这些饭菜,一份是主人吩咐小人备的,还有一份,则韩家那个王四备下的。王四正要往这边走,便被大理寺几名大理寺的官差押走了!”
“押走了?”
阿榆品着李内知
话中之意,惊诧,“你是说,王四过来送饭菜,中途被押走了?”
李内知点头,“为首那官差问了他叫王四,便说他的事犯了,抬手便让捆人。那王四看着也很意外,转头见小人经过,认出小人,便让小人将食盒带了进来。”
他顿了下,觑着阿榆拧眉模样,又小心解释道:“小娘子,小人当时也是借了推丞的光,方能接了那食盒,但推丞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小娘子若不放心,小人回府后便禀明主人,请主人遣人探听明白。”
阿榆理所当然道:“自然要探听明白。顺便让他派人去一次玉泉观,给柳娘子传句话吧!”
李内知疑惑,“玉泉观?柳娘子?”
“你家主人知道那是什么人。你只需传话,就说……请柳娘子细想想,如何安抚恩人,如何为恩人再寻个好夫婿吧!”
阿榆眸中幽光一闪,似看到了柳娥明艳照人的容颜,——那双温婉含笑的黑眸深处,隐藏着深深的不甘,酝酿着蓬勃的野望。
在她献祭了最美好的青春、最真挚的情感后,她岂能接受这一无所得的结局?
甚至连她的救命恩人都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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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内知离开后,阿榆打开了两只食盒。
生怕她饿着似的,食盒里都装得满满当当。
其中竹编提盒里上层装了满麻胡饼、羊脂韭饼和春盘等食物,下层则是大小形状各异的包子,有虾肉的,有灌浆的,有薄皮春茧的,种种
不一,精巧异常。
更妙的是,食盒中另有几包东西,却是蜜糖果子、雷公栗、甜瓜子等物。
都是寻常小娘子爱吃的零嘴儿,一样样标记了,封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怕串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