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对叶记者没有特别的欣赏,或者说,他欣赏每一个努力工作、勤勉的同志,不管男女。只是作为旁观者,瞧着宋郁文对妻子的冷淡,实在看不下去了。
宋郁文进了屋子,草药已然熬好了,下意识想叫人撤去,却听伙房兵说:“宋总,这药方是梁小姐写的,我们亲自去盯着抓的。”
见长官愣了愣,方继续道:“不过您别担心,我们早早地拿去军医院,给您的御用医师看过了。他们开会讨论,一致决定出这药方没什么毛病,我们才敢给您用的。”
毕竟宋郁文从起初的乖乖配合治疗,成了药罐子每日离不开药之后,现在十分排斥吃药。他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事桎梏,他要掌控命运,成为自己的主人。
伙房兵忙又补了一句:“属下知错了,下不为例,以后不管多远近闻名的江湖郎中,开的方子,也不敢擅自给长官用了。哪怕经过军医勘察过,也不能冒这个险,得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宋郁文却破天荒地答应了,未留下一句话,端起药碗,顾不得
烫,便是一饮而尽。
只要她给的,便是毒药,他也喝了。
“你说的没错。”宋郁文的唇角还挂着药渍,苦的咂舌,却从中品出一丝甜,吩咐道:
“其他大夫的确不允许继续打搅我,不管他们是出于好心,还是为了钱财。但梁小姐无妨,我对她从不设防,她安排的不管是药方还是吃食,都不必再设防。”
警卫员不好再说什么,早早离开,可心底总觉得,宋司令不去看叶记者,是在遮掩、是有所图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充当正义使者,也不敢过分去触逆鳞。谁不知道梁小姐,是宋司令心底不能碰的隐痛。
一轮新月爬上树梢,宋郁文并不急着休息,倒也不是警卫员所想的那样——全然托辞。而是工作还未处理完,便夙兴夜寐地写下公函指示。
直到停了电,老管家举着烛台过来,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劝道:“宋总还得爱护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天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原本陷入一片黑暗中,正不知去何处寻火源,眼见管家雪中送炭,立即将他的烛台拿了过来,嘴上敷衍着:“再将长官的策论整理出来,就睡了。”
管家拗不过他,唏嘘道:“宋总,工作是干不完的,您今日点灯熬油,明日还有新的这些活儿。要我说,您是不是找人分担一下。不然您身上本就有伤,比旁人更需要休息。不能仗着年轻,就过度操
劳,消耗自己。”
“我难得身上感觉好一些,若是何时枪伤发作,便是想兢兢业业也不能。”宋郁文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秋时的药,比别人的格外见效些。
其实她并不是什么行业中的翘楚,医术也并不比他军中最优秀的军医高出多少,只是对他用的心思更多吧。
管家知道劝不动,又实在担心他身体,便带了胁迫:“宋总,我人微言轻的,您既然不听我的。那要不我让梁小姐过来劝劝您吧。”
管家不似警卫员泥腿子出身,一身浩然正气。只觉宋总有自己的隐私和生活,招待一个远方而来、投奔他的小妹妹,有何不可?
大清已经亡了,难不成还搞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果然,这个威胁宋郁文听进去了,手上的笔还在沙沙作响,头也不抬地、却抬起另一只手,向下压了压,慌忙阻拦:
“别去打扰她休息,她奔波了一路,得需要好好睡个觉。她身体不好,可别再将她折腾病了。你们其他人行走时也小声些,切莫吵到她。”
管家瞠目结舌,亏得宋司令还懂这个道理,那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体才好一些,若不仔细休养,会再度严重呢。
“宋总这伤需要静养,平时都不要求我们轻拿轻放。一个健康开朗的女郎,倒是对她担心关照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