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时从汽车上下来,已有警卫员早早地等在那里,瞧见她时,立即脚步匆匆过来,予她敬了个礼。
警卫员脚步急促,却丝毫不乱,神色也是如常,迅速同她交代着:
“梁大姐,宋总在前面指挥部、指挥作战,预计在三天之内夺取雪城。您先去后方安置的小院休息。”
“你不在他身边,跑这里来做甚?”梁秋时强忍住耳边嗖嗖而过的子弹,带给她的脚软。
不满地看了一眼警卫员,才说:“前方危险,他比我更需要你。你赶快回去。”
警卫员又敬了个礼,答:“是!”
随后方解释了句:“是宋总交代,让我在此等候。还说行车劳顿,若梁大姐没醒,让我不要叫你。”
梁秋时眼见警卫员要走,又是问了句:“其他军医可是一并在前线?”
警卫员点了下头,未置可否。这算是常识了。
炮火纷飞中,战地记者都冲在前头,何况军医。
梁秋时明白了,几乎不需要很快的速度做决定,与他一同前往,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我是郁文的眷属,也不是只能待在后方。我该跟他并肩作战,我也有能力跟他站在一起。”
“梁大姐,算我求求你了。来的路上,宋总就一直因为你而分神,到底叫我通知你坐汽车,他才放心一些。你要是再去,回头他又分神了,可怎么好?”警卫员脚力极好,马上跟了上来。
若不是还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旧礼,没
被新时代同志友谊浸染,真想直接去拉她那细长的胳膊。
嘴上劝不动,就得强制执行,武力解决。
梁秋时怎会怕他?
当下便停下脚步,稳稳地盯了他一眼。
平时一向替宋郁文着想,此刻却是仿佛丝毫不为他考虑:
“他若那么容易被干扰,还不如让上面换将。我知道他不能被打扰,那是不是指挥部里,连个蚊子也不能有?无产战士,哪儿养成的一身矫情病。”
警卫员倒并非忌讳她是长官夫人;而是己军,并非敌军,匪里匪气,男人就能仗着自己膀大腰圆,天生男女体力悬殊,就违背妇女意愿,强行阻拦。
偏她又不宋司令底下带出来的兵,没办法按军纪要求她,想不尊重女性意愿都不行。
警卫员无奈只得立即跟上,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梁大姐是文化人,不是我们这种大老粗。还不明白关心则乱吗?只要你在他跟前,哪怕什么都不做,他都会分心。何况你还去前线抢救伤员。”
“他若真没这份稳重,今日我不耽误他,明日他也会因为其他事分心。若是他没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那就他自己调整吧。我不能因为照顾他的情绪,放弃我自己的事业和价值。”梁秋时忽地自嘲笑了,那笑容里,不自觉镀上一层阴霾,自言自语道:
“你真是多虑了,你们司令员有喜欢的人,他并不在意我。”
指导员没反驳,今年才满十
六岁的年龄,本身还是个娃娃兵。
听见资本家的大小姐,随意将“喜欢”挂在嘴上,顿时觉得她不朴素,替她臊的慌。
梁秋时抵达前线时,宋郁文亲自指挥的战斗果然十分有效率,打得又快又漂亮,速战速决,已经结束了。
她很快加入了军医的队伍里,陪着抬担架的战士,一路包扎伤口。
原本计划三天之内拿下雪城,想不到仅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秋时忙到夜半时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临时搭建的医务站里,才通了电,头顶吊着一盏白炽灯,刺得人双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