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别人近墨者黑,挨着我,把别人也传染上蠢。”
而傅绪书还不满意,又低头细细替她剔着鲈鱼上的刺,将鱼肚子处最鲜嫩的肉,夹到她碗里。
梁秋时说不感动是假的,心也一点点软了下来,同他缓缓开口:
“绪书,你以后不要对属下那么凶。”
“我有自己的驭兵之术,你喜欢的那个土
坷垃,长官跟士兵吃得一样,我成不了那样的人。”傅绪书说。
从前维护宋郁文,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如今倒是没想着反驳,难得肯为他着想一二:
“打仗我是外行,没你懂得多,也不敢瞎指挥。只是私以为这样不妥。你想想,若是战士们胸中不平,拿什么去卖命杀敌。和平年代贪墨巨款,层层盘剥。战事焦灼,便放空枪,跑得比谁都快。”
“他敢?被我捉住就军法处置,直接枪毙,杀鸡儆猴。”傅绪书低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再继续对鲈鱼凌迟,只皱了皱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梁秋时便毫无保留:“你也知这样的情景,只不知何故,一味地埋怨他们,却不解决,其实于事无补。”
“你能杀一个,难不成杀一个团,一个师?回头自己人不是死在战场,都死在你手上了。”梁秋时想具体说说,却不知如何类比,直到看见面前这盘珍馐美馔,福至心灵,道:
“就像这公馆的下人。你可有想过,她们是怎么想的。仆妇有什么烦恼,小厨娘可觉得公平,马夫是否寻求尊严。”
“都死在我手上,也比背叛我强。”傅绪书不以为意:“我如果天天纠缠这些,就不用干别的正事了。”
“可是在宋郁文眼里,这些都是正事。”梁秋时还想再说,傅绪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抬了抬手,示意她噤声,等着看她吃了些许,自己则未动筷子
,先去了书房,留下梁秋时一个人,在原地怅茫。
傅绪书到了书房,很快给梁幸儒回了一封电报:【总裁,女子是珍宝,该多呵护。没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既底下的将士丢盔卸甲,丢失城池,您都能给戴罪立功的机会。何况是一小小女子,您的亲生女儿。如今珍宝失而复得,还当珍惜欢欣。还请总裁三思。绪书敬上。】
写就,交由警卫员,嘱咐他连夜发出去。
心底也在悬而不决,心事重重,又旧事重提。不带秋时回去,将她安置在哪儿;带了她回去,又恐总裁责备。
从前公主未出阁时,梁幸儒就让她像交际花似的,在江南商贾名流里崭露头角,招蜂引蝶。企图将她嫁进四大家族之一,政商联姻,好成为梁家的钱匣子跟血库,给自己源源不断提供军饷。
此番带了她回去,也不知老头子会不会故态复萌,又生出与从前一样的心思。
梁秋时用过晚饭,一个人在楼下沙发上坐着翻书,就见傅绪书急匆匆地从书房里出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跟前,长腿一迈,带起了周遭的风。
“秋时,我想你是对的。只不过,我不克扣底下将士的军饷,就是我出淤泥而不染了。毕竟,这样的同僚很多。而他们,也是上行下效。”
对梁幸儒来说,一切都是能够拿来利用的。妻子、女儿、嫡系……甚至他自己。
此番若是他能对梁秋时高抬贵手,一定
是另有所图,她活着更有价值。否则,便杀她立军威。
“有时候,我会恨他虎毒不食子。有时候,又为自己配不上他定的女婿标准,愿意将你而下嫁,觉得自己没用。”
“我何时答应了?说得好像他同意,我就会跟你一样。”梁秋时起身,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傅绪书制止了。
“只怕到那时,你决定不了,我亦左右不了。”
而他方才,还有未交代的话,需要跟警卫员再说一遍,那便是:【若总裁执意大义灭亲,属下愿与小姐同罚,请先对属下军法处置。毕竟,作为儿时玩伴,当年是我管束不利。】